就是鐘意這樣擅長記憶人情來往的,剛開始想把林府各房各人對上臉、弄清楚的時候,都在心裡辛辛苦苦做了大半年的功課。
彆的不說,隻舉一個點:林府孫輩的姑娘裡,如今待字閨中又恰是適婚年齡上下的,少說也有七、八來個。
這如何不讓外人看的眼暈心花。
不過就算在這麼多的姑娘裡,六姑娘林周也算是較為特殊的一個了。她有與她母親林三夫人一脈相承的八麵玲瓏,在洛陽城的貴女裡也小有才名。
林周主動作友善狀與鐘意招呼道:“不成想鐘姑娘也來,說來也有小半年沒到府裡坐坐了吧,今兒倒是稀客廣臨門。”
鐘意垂頭作羞赧狀,頗有些不好意思般抿著唇笑了笑,隻低低回道:“六姑娘太客氣了,阿意哪裡算得著什麼稀客,隻是陪著舅母過來罷了。”
——卻是絕口不提所謂“稀客廣臨門”的“廣”字,又是廣在哪裡。
林周在心裡暗暗罵了一句“奸猾”,見一計不成,隻好另生一計,走了一段,便惺惺作態地感慨道:“說起來,大姑母也真是疼你,這種場合都記得帶上你過來。”
“舅母人好,心地好,”鐘意四兩撥千斤,輕輕軟軟地點頭附和道:“待阿意也一向很好。”
林周銀牙暗咬,知道這位是個出了名的“棉花性子”,也不與鐘意打太極了,開門見山地試探道:“鐘姑娘可知,今日大伯娘辦的賞花宴,除了你我兩府的親戚,還有誰來?”
鐘意實誠地搖了搖頭,坦白道:“不曾聽舅母提起過。”
——林氏確實沒有與鐘意直說,畢竟,她是早便默認鐘意已知道了的。
“燕平王妃,”林周一眨不眨地緊盯著鐘意的雙眼,想以此來確認對方沒有撒謊,今天來這裡隻是巧合,而非有心截胡,“和燕平世子殿下。”
鐘意眼裡閃過一抹明顯的詫異。
——她早知燕平王妃會來,但還真的沒有想過裴濼也會一起跟著來。
林府這辦的不是賞花宴麼?相看親事,不是隻由雙方長輩出麵便可以了麼,林府還另外宴請男賓啊?
鐘意還以為今天隻有女客呢。
林周見她是真的驚訝,心裡的防備也收了一半,知是碰巧,也沒興趣再多話了,隻興致缺缺地隨口敷衍道:“燕平王府的貴人們,鐘姑娘怕是還一個都沒見過的吧。今天倒是趕巧了,若是運氣好,這一趟能見著兩個呢。”
鐘意配合著笑了笑,猶豫了一下,還是用一種十分驚詫不解的語氣,扭扭捏捏地問身邊人道:“說來不怕六姑娘笑話,隻是阿意有一事實在不解,這燕平王世子……為何會來府上的賞花宴啊?”
“大夫人辦這賞花宴,不是為了給姑娘們鬆快鬆快麼?這要是有外男在……怕是不太好吧。”
林周哂然一笑,先用那種“豈能看不破你那點不入流心思”的傲慢眼神無聲掃射了鐘意半晌,然後捏起帕子掩唇輕笑道:“鐘姑娘倒也不必如此‘規矩’,這避嫌一事呢……若是兩邊成了親家,那可不沒什麼‘嫌’好避了麼?”
鐘意若有所悟,無聲揉了揉手心的繡帕,麵上卻也配合著作後知後覺恍然大悟狀。
“也不是隻鐘姑娘一個人驚奇。”林周許是想說都說了,多說一句少說一句都差不離什麼,反正今天鐘意隻要在這裡遲早都是能看到的。
再加上她本也壓抑著這股想要炫耀的勁兒好久了,好不容易才碰到鐘意這麼一個一知半解、且不用再忍的對象,索性與鐘意直說了:“不瞞你說,我也是半個月前才剛剛從大伯娘那裡知道,燕平王府想與我們府上結親,燕平王妃為世子選婦,要在我們姐妹中擇一個合適的給世子作側妃。”
“原來是這樣,”鐘意緩緩地點了點頭,瞥過林周精心裝扮後的發髻裙擺,頓了一頓,微微一笑,輕聲揶揄道,“那阿意可就討個巧,先在這裡祝願六姑娘心想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