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邊走一邊有說有笑地契闊寒暄著,三言兩語間便已經走到了鐘意的小院子外,一進門,鐘意就先被裡麵堪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狠狠地震了一震,錯愕難忍間,喬杭已先向她再福身行了一禮,麵色歉疚、言辭誠懇道:“先前在花廳久坐無趣,想著既然是要等鐘姑娘回來,便乾脆請示貴府的侯夫人,先到了鐘姑娘院子裡等著。”
“又見這地方很多王妃娘娘送來的賞賜都正好用得著,奴婢便鬥膽做主,給鐘姑娘添了幾方擺件,改了幾處擺設……鐘姑娘若是不喜,奴婢這便叫人去重新拆了換回來。”
鐘意心裡梗了梗,什麼話都讓對方說完了,她若是真提出要換回來,反倒是顯得她脾氣大不好相處了。
鐘意心中其實很是不悅,但見喬杭神情間似乎也有惴惴不安之色,估摸著對方也不過是個聽命行事的,倒也不好直接說什麼,隻能勉強笑道:“既然是王妃娘娘的賞賜,必然個個都是極好的。”
“我慣常不大會擺弄屋子裡的這些東西,隻是躲懶照著林姐姐的那一套學過來罷了,喬杭姑娘改便改了。隻是林姐姐對她屋子裡的東西素來上心,一筆一墨都是細細琢磨過的,喬杭姑娘日後若是到了林姐姐的院子裡,怕是最好不要直接上手動裡麵的東西。”
喬杭眼底的顏色深了深,都是千年的狐狸,也不用給彼此唱什麼聊齋。她自然聽得出鐘意字字句句,話裡話外,都是在拿林府那位敲打她。
——倘若今日站在這裡的換成了林照,再給喬杭一百個膽子,她都不敢亂動人院子裡的東西的。
不過,若是換了林照,王妃娘娘也不會派她來做這樣的事兒啊。
“鐘姑娘教訓的是,奴婢記在心上了,”喬杭細細地歎了口氣,略顯無奈地笑了笑,隱晦地向鐘意暗示道,“隻是以奴婢的資曆,怕是去林府這樣的好差事,也輪不到奴婢身上。”
——喬杭這話裡有兩層意思,一是喬杭說自己“沒資曆”去林府,但卻奉命來承恩侯府見了鐘意。這派過去人的身份,往往昭示了要去見的人的身份,鐘意與林照身份有彆,尊卑有差,本就沒有什麼好比的。
二是喬杭道去林府是“好差事”,既然是好差事,自然沒有上趕著給人家拆家、惹主人不虞的道理,也就意味著,鐘意受著的這等“厚待”,可能是上麵囑咐過,獨她一人要享的。
鐘意抿了抿唇,臉上的笑容寡淡了許多,但還是開口請了喬杭一行進屋吃茶,這回兩人間的氣氛便不自覺地冷凝了下來,鐘意雖然也不是拿不出“唾麵自乾”的態度來逆來順受地任人揉捏,況且從本心來講,她也不願因為這件事與燕平王府起什麼衝突、讓燕平王妃對她有什麼先入為主的意見……
但縱然是個泥人也要有三分土性,腦海裡雖然知道該如何理智地規劃自己的言行,但那終究也隻能是暫時在腦子裡想想了,情感上麵對著自己不過出了一個門、再回來就變得沒有一處能熟悉的院子,鐘意心裡實在是止不住地憋屈。
一陣一陣的鬱躁與反胃感往心頭湧,讓鐘意無論如何都難以在短時間內調整好心情,與喬杭等人繼續“言笑晏晏”地交談起來。
似乎喬杭也覺得今日這事做的著實有些欺負人了,不尷不尬地坐在這裡喝了半盞茶就起身說要告辭了,鐘意送她到了門口,她反倒又站定了,用眼神尷尬地暗示了四下的丫鬟仆婦,作出“可否借一步說話”的神色來。
鐘意實在是不明白她既然有話為何不能方才在屋子裡時便直接說,但也不好裝作沒看見,快走兩步引著喬杭進入了一片梧桐林間,借著高大林木的遮擋以作隱蔽,回頭再吩咐了兩句屏退了跟過來的丫鬟仆婦,神色冷淡地開口道:“不知道喬杭姑娘有什麼話想與在下說?”
“鐘姑娘!”喬杭左思右想,猶豫半天,竟然作勢要朝著鐘意的方向直直地往下跪,鐘意哪裡真能讓她給自己跪下了,趕緊伸手扶住,半扶半拖地摻著人起來,許是看鐘意麵色不好,且手上很堅持,喬杭怕真惹惱了鐘意,也不敢多作這些虛頭巴腦的行徑了,哽咽著低低道,“鐘姑娘心裡若實在過不去,就把這事兒記怪在奴婢身上吧!”
“這事兒實是奴婢處理得不應該,竟讓王妃娘娘知道了林府那天的事情不說,還沒能攔住王妃娘娘的意思,讓鐘姑娘平白受了今日的這份委屈!”
聽喬杭這麼說,鐘意也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原來是因為林府的那包“紅豆糕”,讓燕平王妃對自己生出了不好的印象。
怕是如今在對方眼裡,自己已被妖魔成了個煙視媚行、妖妖嬈嬈的禍水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