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籌謀(1 / 2)

菟絲花上位記 者家 9313 字 8個月前

宣宗皇帝派人叫來的馬車果然是又快又穩, 甚至還將將趕在燕平王妃她們之前更早一步便到了城門處。()

燕平王妃見著鐘意從另外一架旁的馬車上下來給她請安, 當即臉色便有些詭秘,等到宣宗皇帝在旁邊那架馬車上掀起簾子, 露出半張臉來, 淡淡地與她招呼了一句“叔母”後,燕平王妃的臉色當即更為複雜了起來。

見是皇帝禦駕親臨,燕平王妃、林照、楊四娘等人便紛紛各自下了馬車,來與宣宗皇帝見禮, 宣宗皇帝並沒有過多搭理另外的兩個人,隻與燕平王妃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地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燕平王妃先一步撐不住了, 扯了扯嘴角,神色複雜道:“陛下今天也去了普華寺燒香麼?倒也是巧了。”

“隻是路過西山而已,”宣宗皇帝不軟不硬地繞過了燕平王妃的試探, 反過來淡淡地提醒她道,“隻是叔母府上的馬車需要重新修繕一番了,車夫輕疏不熟,拉車的馬也無故瘋癲,差點就惹出了大禍患來。”

“也就是今日叔母與臨知都不在車上, 倒還無妨。隻是這到底是涉及性命安危的大事, 叔母還是審慎些, 日後彆再遇上了的好。”

“是麼?”燕平王妃勉強地笑了笑, 有意無意地回頭打量了鐘意一眼, 微微搖了搖頭, 話裡有話地感慨道,“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命裡福薄還是怎樣,怎麼每回的倒黴事都被她遇著了個一等一。”

燕平王妃一邊說著,還一邊似笑非笑地瞧著鐘意,眼角餘光卻全留在了馬車上的宣宗皇帝那裡,於是她便清清楚楚地看著宣宗皇帝皺了皺眉,不是很高興地回了一句:“子不語怪力亂神,叔母這樣博聞強識的人,總不至於還相信這些吧?……不過是**爾,何談天意。”

宣宗皇帝若是不反駁便罷了,他這麼一本正經地辯駁了一句,卻是讓燕平王妃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徹底涼到了底兒。

——若是換在以往,宣宗皇帝可從來不會在這種無傷大雅的問題上與她糾纏為難,就算心底隱隱並不讚同,也鮮少有這樣當著旁人的麵便直言反駁、下她麵子的時候。

燕平王妃感覺自己臉上的笑容都要維持不住了,勉勉強強道了句“陛下說的是,是臣婦愚鈍了”,然後便福身告退,轉過身臉色便徹底地陰沉了下來。

裴度見她如此,忍不住在心裡微微地歎了口氣,知道燕平王妃既然這般反應,必然是沒把自己方才隱晦的提醒放在心上的,猶豫了一番,回了慎思殿後,便讓人奉了紙筆來,屏退四下,字斟句酌地寫了一封言簡意賅的告知信,收訂裝好,叫飛六趁著夜色跑一趟,把這信送到承恩侯府裡去。

鐘意白日經了好一番驚心動魄的折騰,回城後又被燕平王妃單獨留下旁敲側擊了許久,忍著疲累和不耐煩與燕平王妃周旋了近兩盞茶的時間,好不容易被放回承恩侯府,沐浴洗漱後剛剛躺下,自己的窗子就被人給撬開了。

鐘意一個激靈起身,腦海中的困意散了大半,抬手拿了那支同心七寶釵來,緊緊攥在手心裡,一步步挨著挪到了窗子邊。

正在撬窗的飛六見狀,不由放下了手裡的活計,無奈地壓低了嗓音隔著窗子與鐘意喊道:“鐘姑娘,是我,飛六,我們在正陽大街那回見過,後來傅統領是點了我和七哥護送著您回府的!”

鐘意怔了怔,從記憶裡挖出這對雙胞胎兄弟的身形樣貌來,猶豫著緩緩拉開了窗子。

飛六就貼著那麼一道縫,呲溜一下便縮身滑了進來。

鐘意被他露的這一手功夫震得倒退兩步,猶豫著開口問道:“我現在可否先點個燈?”

飛六飛身一躍便輕飄飄地藏在了房梁後,隻探出一個腦袋對鐘意比劃了個“自便”的手勢。

鐘意遲疑著點了燈坐下,裝作在對鏡梳妝的模樣,借著銅鏡的反光問身後的飛六道:“不知這位公子深夜前來,是所為何事?”

飛六搔了搔腦袋,從懷裡掏出宣宗皇帝親筆信來,毫不委婉地直接道:“哦,對啊,我是來替陛下給你送信的,喏!”

鐘意手一抖,剛剛點起的蠟燭落下燈油來,又滾又燙,正正滴在了鐘意的手背上,鐘意都恍然無所覺,隻愣愣地反問道:“陛下要你來給我送信?”

——這怎麼看,怎麼都不應該是鐘意和宣宗皇帝之間應該有的交集吧?

更何況,若是真有什麼話,白天在西山為何不說……拖來拖去拖到深夜前來,曖昧不明地送上一封信,豈不是偏要讓人多想麼?

鐘意不知道宣宗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但她能感覺到,自己從飛六手裡接過信來拆時,不隻是手,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在發著抖的。

鐘意不敢想宣宗皇帝與她的信裡到底寫了什麼,除此之外,更讓她不敢深想的是,自己心裡隱隱約約正在期待著的,到底是什麼……

那份不敢宣諸於口、顯之於麵的隱晦的期待,讓鐘意驚惶不安,又甜蜜脆弱。

不過很快,鐘意的神態便重新平複了下來,她十分冷靜地把這封信從頭到尾,一共看了三遍。

每一遍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訴著她,她剛才某些隱秘的期盼到底有多可笑,又有多麼讓她羞愧難堪。

宣宗皇帝在信裡的用詞很客套疏遠,公事公辦,這與其說是一封來信,不如稱之為一份“告知”更為妥當。

宣宗皇帝在這封信裡平鋪直敘地向鐘意說了兩件事:一是他已經徹查了燕平王妃生辰那日定西侯世子之事的始末,佳蕙郡主算是其中“最無辜的作惡者”,或者說,“最惡的不知情者”,定西侯世子的人確實是她弄進王府來的,但她似乎並不完全清楚對方是來找誰、作什麼的。

最為明顯的一點便是,定西侯世子出事後,從頭到尾,燕平王府被定西侯找了這麼久的麻煩,佳蕙郡主都沒有懷疑到鐘意身上去。

但無論如何,這件事佳蕙郡主也是確鑿無疑地脫不開乾係,宣宗皇帝在信中與鐘意道,他已經將整件事完整的來龍去脈告知了燕平王世子裴濼,裴濼本人對此表示十分的震驚與憤怒,並與宣宗皇帝商議好,等到回了燕平府之後,將此事原原本本地稟與燕平王本人。

——與慣來對佳蕙郡主不怎麼管教的燕平王妃不同,燕平王對自己名下的子女,無論親生與否,都一貫是待之以十二分的嚴厲,裴濼與宣宗皇帝商議好,屆時會向自己父王提議,將佳蕙郡主遠嫁,此生不複入洛陽城。

但目前暫時出於要保護鐘意、掩蓋事實的緣故,裴濼與宣宗皇帝都選擇暫且將此事隱忍不發,留到他們一家回燕平府再論,也免得佳蕙郡主一遭質詢、一受刺激,再聯想到鐘意的存在,把鐘意抖落到定西侯麵前。

最末,宣宗皇帝如此寫道:此事臨知知後即為震怒,且十分重視,定會萬分慎重地處置好,與你一個交代,你隻需暫且稍安勿躁,靜心等待即可。

然後另起一行,又與鐘意道,除此之外,他們還在更深入的調查裡,發覺了佳蕙郡主最早與定西侯世子搭上乾係,卻是因餘姚楊家四娘的緣故,故而提醒鐘意,小心身邊的楊家人。

——尤其是今日普華寺流民之變、馬車出事的事兒。

鐘意再往下看,卻是已經沒了,如此她便明白了,若非是許昌地動、燕平王世子離洛辦差,又正好出了今日之變,宣宗皇帝這封信,本來其實還是不打算與她寫的。

——對方早已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將她遺留下來的隱患一一妥善地交代到了燕平王世子手裡,包括鐘意這個人。

明明今天有那麼一瞬間,鐘意恍惚間還十分自作多情地以為,對方待她是有那麼一絲絲的不一樣的。

不過或許這也並非全然是鐘意一個人的自作多情,宣宗皇帝或許也並非是對她完全無意,畢竟,事不過三,沒有人會每次都那麼巧之又巧地把另一個人從苦難裡解救出來,但,就算是有過那麼一點點不一樣……又能怎麼樣呢?

鐘意可是他堂弟的已經定下的側妃,宣宗皇帝這樣的人,連旁人弄虛作假、撒謊詭辯都看不下去,待人待己都是那般嚴苛厲律,又豈會作出這等窺伺臣弟妾室的不入流之事來?

鐘意想,自己應該更自覺些了點才是,宣宗皇帝今日待她的態度、這份信字裡行間透露出的疏離疏遠……對方的意思如此明顯,她更該識相地依葫蘆畫瓢照做才是。

於是鐘意便微微笑著,反問藏在房梁上的飛六道:“陛下可有說過,可需要我回一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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