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的事我是問不起了你,”傅長瀝冷笑一聲,嗤笑道,“您留著慢慢自去與陛下說去吧。”
“傅斂洢?”趙顯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唇角勾起了一個古怪到不能再古怪的笑容,早已無心再聽邊上的傅長瀝在說著什麼了,眼珠子一錯不錯的盯著傅斂洢,幽幽道,“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殺了你哦。”
傅斂洢聽到渾身微微一僵,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了。
“趙顯,你是瘋了嗎?”傅長瀝大怒,忍無可忍道,“你處處與我計較、看我不順眼,倒也便罷了,你欺負我妹妹一個小姑娘作什麼?”
“你妹妹?”趙顯的唇角越勾越大,臉上的笑容愈發古怪了起來,幽幽地歎息了一聲,緩緩道,“怎麼辦,我好像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呢……”
趙顯話音未落,一條竹葉青猛得從泰山石後躍了出來,直直地朝著傅斂洢撲過去,傅斂洢被嚇得渾身一抖,失聲尖叫,傅長瀝袖角一揮,潺水劍應聲出鞘,一劍便將那毒蛇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正中七寸,”趙顯遙遙地打量了一眼,還慢悠悠的鼓起了掌來,“不錯,好眼力,好功夫。”
“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傅長瀝被氣得臉色鐵青,二話不說便帶著傅斂洢又轉身走人了。
江充在一旁看得歎為觀止,不由後怕地摸了摸自己後脖頸,一時忍不住覺得趙顯原先待自己的態度,已經能稱得上是十分之好了……
剛一想完,江充便不由在心裡又狠狠地呸了自己一聲,暗道自己莫不是被趙顯久虐成慣性,竟還為此感到榮幸了起來……要不得,要不得,趙顯此子,實為可怖。
另一頭,傅家兄妹從西山回府,遭了西郊山莊裡趙顯那一嚇,傅斂洢整整一個下午都坐著魂不守舍,心中暗道:日後倘若再要出門,必得遠遠避著西郊那邊……正是這般兀自出著神發呆想著,她的大舅母,長寧侯府的大夫人過來了,手裡正拿著一道帖子。
“阿洢,康敏公主給府裡下了帖子來,說是在宮中一個人待久了無趣,邀府中的姑娘下午去太後娘娘處一起喝喝茶、打打葉子牌,”長寧侯府的大夫人孫氏小心翼翼地瞧著傅斂洢的神色,審慎地問她,“你四妹妹打算應了帖子去,你要不要一起進宮去看看?”
傅斂洢愣了愣,她自小與佳蕙郡主一向是“王不見王”的關係,在洛陽,乃至豫州府與燕平府的閨秀圈裡,都是出了名的不和睦,先前,承恩侯府想世子駱琲娶佳蕙郡主,燕平王府的態度一時很有些含糊,康敏公主身為駱琲的表妹,便一度對著佳蕙郡主十分之“上趕著”,傅斂洢不大瞧得上她,康敏公主倒也算知趣,鮮少再下與她帖子來,與長寧侯府的溝通,多是由她的四妹妹代為出麵,大舅母往常也不是不知道,怎今個兒獨獨拿了這事來問自己?
傅斂洢心生疑竇,下意識地反問長寧侯府大夫人孫氏道:“宮中有什麼好看的嗎?”
——大舅母當不該是無的放矢之人才對。
提起此事,大夫人孫氏也感覺頗為尷尬,畢竟這是小輩們之間的閒話是非,她一個做長輩的,卻主動與外甥女談起這等事來,未免顯得有些為老不尊了。
但思來想去,孫氏還是覺得此事得現在就隱晦地提點傅斂洢一番。
“洢兒,你可知……三日前,陛下從宮外拿了一位女郎來……”孫氏吞吞吐吐地與傅斂洢道。
傅斂洢一愣,這些日子她閒在家裡忙彆的,這事兒還真是沒有聽人說起過,但也沒有多想,隻下意識地反問孫氏道,“可是王妃娘娘又給陛下送了人去?”
孫氏怔了怔,一時也不知那鐘氏女到底算不算得上是燕平王妃主動“送”給宣宗皇帝的,不好直接說是還是,頓了一頓,隻微微含糊道:“這舅母倒也說不多準,隻是那鐘氏女被召幸入宮的前一天下午,王妃娘娘確實是先遞了帖子進了宮的……”
“那便就是了,除了她還能有誰,”傅斂洢心煩意亂,忍不住對著大舅母孫氏微微抱怨道,“他也是真把自己當陛下的‘養母‘,先前送了個李舒還不算完,現還又送了個過去……”
“我算是看明白了,她怕也不是求旁的,就是想我堵心罷了,”傅斂洢的心情一時差到了極致,忍不住把心裡藏著的委屈對著親人一通全發了,“那李舒入宮五年,陛下可曾單獨瞧過她一眼?就這樣了還不知道收手,還來這麼一回……真是有夠不知所謂的……”
“這回的事,我瞧著,倒也未必像是她十分願意的樣子,”大夫人孫氏想到某些隱隱的傳聞,眉心微蹙,歎息道,“但不管怎麼說,先前你與燕平王府的婚事,確實是我們府裡更對不起那邊一些……不過得罪了也就得罪了,現在說這些也都無甚意思了,倒是你,你若是來年還想入宮,這個鐘氏,你要不要今天先過去去瞧上一瞧?”
“也好先看看對方是個什麼脾氣性子,日後相處起來,也不至於摩擦的太過……”
傅斂洢心裡哪裡有和宣宗皇帝後宮中其他女人和平相處的心思,但她也知道,她若當真這麼說了,府中的長輩一旦知道她心裡實則是個這麼不能容人的,怕是更不會支持她入宮選秀去了……
傅斂洢猶豫了下,雖然心裡梗得厲害,但還是匆匆收拾了起來了,恭恭敬敬的對著孫氏回道:“大舅母說的是,今日之事還是多虧了大舅母提點,我這便收拾了妝容衣發來,這便隨大舅母與四妹妹一道去。”
孫氏看她聽話懂事,略一提點便能解其中意,不由滿意地微微點了點頭,揮揮帕子作彆,口中道:“那舅母便先回去了,我與你四妹妹便在曆下堂等著,你若弄的差不多了,便遣人來知會我們一聲,我便叫人把馬車備起來。”
傅斂洢恭恭敬敬地送了大夫人孫氏出得院子,轉身回屋在梳妝台前坐下時,心底卻是忍不住的煩躁了起來,一是既是厭煩燕平王非無事生非,又是幽怨宣宗皇帝不解風情,腦子裡亂七八糟湧起了一堆事,倒是把今個兒上午遭的那回嚇拋到了腦後去,喚了個丫鬟過來為自己淨麵梳妝,誰知那小丫鬟笨手笨腳的,扯得傅斂洢頭皮生疼,再兼之聽得宣宗皇帝新納了個女人來,心中本就十分煩躁,忍不住便發作了一番,把心裡的那通邪火就著這股氣一勁兒全發泄出來了。
——洛陽城的貴女們都知道,長寧侯府的三姑娘與佳蕙郡主不同,比之佳慧郡主言辭刻薄,動輒得咎,傅三姑娘的脾氣要好上許多,她一般不生氣,但一旦真生了氣,那便必然要有人為此倒黴了。
傅斂洢一通發作下來,將她屋裡貼身的大丫鬟全挨個數落了個遍,各個丫鬟人人自危,順著屋外的長廊跪了一溜下來,最後導致的結果便是,等到傅斂洢最終收拾妥當,前去曆下堂尋大夫人孫氏時,便一時為難,不知道自己該帶著哪個丫鬟一道進宮了。
一時看哪個哪個都愚笨不堪、不甚貼心,最後乾脆隨手點了個外間剛剛留頭的小丫鬟來。
這廂傅斂洢收拾妥當,跟著舅母孫氏進了宮去,在慈寧宮裡撞上前來向駱太後請安問候的鐘意,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緊繃了,被鐘意的容色刺激得戒備倍漲,卻殊不知,當時的鐘意一見對麵那群人,也是完完全全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