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心(2 / 2)

菟絲花上位記 者家 5919 字 8個月前

“憋了這麼些年,您終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底話了,”裴濼定定的望著燕平王妃,緩緩道,“這些年來,你寧可住到臨坊也不願意回燕平府,與父王越走越遠,說到底,還是因為當年夜門之變時,您恨他袖手旁觀,沒有拉扯郇相一把,是吧?”

“難道你外祖父就活該死嗎?先帝刻薄!先帝寡恩!先帝因一個莫須有的陵山之謎而亂造殺業,以一言而害人全家,難道昔年郇相府上上下下數百口人,都活該白白去送死麼!”燕平王妃氣得風度大失,口不擇言道,“是,我是恨你父王當年冷眼旁觀,可是我難道不該恨嗎?那是我的父親、你的外祖父,那不是什麼不相乾的人!我又沒有在強逼你父王為我再做彆的什麼去,我如今倒是連恨都不能恨了嘛!”

“是啊,您是沒有在逼父王做什麼去,您隻是就此徹徹底底地把他當成了外人,再不把燕平王府當成自己的家了,”裴濼麵無表情道,“您整月整月地呆在洛陽,您悉心看護著年幼的陛下,您為了拿捏先帝而收養佳蕙……我算什麼?父王算什麼?我們這些人都不算什麼,甚至連陛下都不算什麼!他也就不過隻是一個實現您報複大計的工具罷了!”

“是,郇相當年死的慘,您心懷不忿,鬱鬱不能平,您要報複先帝,您總是對的,我們總是錯的,”裴濼低聲冷笑道,“若隻是如此,我原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可是這些年來……您不覺得您變得越來越偏激剛愎了麼?”

“您說您恨先帝因一言而亂造殺業,可是如今的您比之他,又能強到哪裡去呢?您瞧不上鐘氏出身,便坐視楊家人屢次三番地動手腳……你方才說鐘氏是個禍根,招惹了陛下去,可您知道,她與陛下第一回私下裡打交道,是因為什麼麼?”

“……是因為楊家人給定西侯世子與佳蕙搭橋,引定西侯世子入府,想在您的生辰宴上奸/汙了鐘氏去,卻不成想被陛下正好碰見,恰巧搭了把手……換言之,若這真是個‘禍根‘,這兄弟鬩牆之禍,難道不是您縱容著楊家人親手栽下的麼!”

“您說您是因為郇相之死,抑鬱不能平,苦苦支撐到今日,可郇相的遺誌,您又繼承到了哪裡呢?”裴濼搖了搖頭,彈了彈袍角的灰塵,緩緩地站了起來,俯視著燕平王妃道,“我說我不娶楊家人,您百般不願意,隻覺得我是在胡鬨……楊石德考中的答卷有問題,您真的半點風聲都沒有聽到過嗎?”

——楊石德乃是楊四娘之小叔,餘姚楊氏一門四進士裡的最小的那位。

“宋戴方不過是一個落魄窮書生,他的話,不嚴不實,不足以作為佐證,”提到楊家人科考舞弊這個傳聞,燕平王妃登時嚴肅的神色,毫不客氣道,“若是街上隨便來個落第書生,皆可能作為指證進士及第之人科舉作弊的人證的話,那這大莊早便亂了套了!”

“是嗎?”裴濼微微冷笑道,“那倘若兒子說,兒子手裡現在已經有了他切實可靠的舞弊證據呢。”

燕平王妃臉色當即一白,想也不想便嚴詞嗬斥道:“這不可能!濼兒,你不能因為你自己不想娶楊四娘,便憑空捏造證據去誣陷了旁人的清白!”

“母妃啊母妃,”裴濼微微歎息著搖了搖頭,“事到如今,您還是一味覺得,您總是對的,我們都是錯的。”

“你心裡瞧不上鐘氏,便任由楊家人隨意欺辱了她去,你心裡認定了餘姚楊氏清清白白,就算兒子把他們家人科舉舞弊的證據放到了你眼前,你也會覺得是兒子捏造誣陷的……就算是郇相在世,恐怕也不敢有您這麼大的自信。”

“我小時候時常迷茫,不懂得您前前後後做了這麼多,究竟是為了什麼呢,”裴濼眼皮微垂,淡淡道,“您說您與父王感情淡薄,不可能是為了王府富貴;說你貪戀權勢吧,陛下登基後,您倒也知道急流勇退……說是為了我,那就更無稽之談了,我原先有很長一段日子還一直以為,您是想光複郇相的遺誌,不過如今我卻不這麼想了。”

“您前前後後做了這麼多,不過就僅僅隻是想證明:你是對的,彆人都是錯的。對先帝是這樣,對父王是這樣,對我是這樣,對鐘氏也是……這世間任何不合您心意的東西,您都恨不得親自動手把它扭正了位置。而相反,一旦您認為那個東西是對的,哪怕他們當著您的麵作奸犯科了去,您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佳蕙是,對楊家人亦是。”

“不過這回,恐怕不能事事都皆如了您的心意去了,”裴濼唇角微勾,譏嘲道,“我已全麵搜羅了楊石德科舉舞弊案前前後後的多方證據,並已計劃好在大朝會上當庭揭發,楊家人如此惡風惡習,上梁不正下梁歪,前朝男人作弊求捷徑,後宅女眷更是仗著家中威勢肆意謀害人的性命……我倒是要看看,他們這樣的人家,倒下去之後又能落得個什麼下場。”

“還有佳蕙,您因為記恨陵山之謎,不惜故意把她養成那般驕縱模樣,隻為了證明先帝之可笑,”裴濼麵無表情道,“她視你如母,你卻如此待她……你說,等到她回到燕平府,知道自己將會因定西侯世子一事被父王遠嫁後,心裡又會如何想你呢?您做這些事,真的半點也不虧心嗎?”

燕平王妃被裴濼氣得嘴唇發抖,長久地說不出話了。

“至於我,我更不會如您所願了,”裴濼輕輕一笑,淡淡道,“我絕不會娶楊四娘,楊四娘害鐘氏三次,一次意圖將人奸/辱,一次想在暗處無人時滅口,最後一次更是於大庭廣眾之下侮其名聲……這三回兒子都一一記得清清楚楚,等到楊石德之案論定,楊家女眷,不知情的倒也罷了,沾過手的一個,都彆想逃,說是三回,三回之前,連死都不會讓他們死。”

“林照我倒是依然會娶,不過,陛下看中駱翀雲,林泉退下去後留下的那些人脈,兒子一個也不會沾,全都會是駱翀雲的,”話至最末,裴濼微微俯下身來,深深凝望著燕平王妃的雙眼,重新重複了一遍自己先前問過的那個問題,“母妃,事到如今……您現在還依然一點也不後悔,仍然覺得自己都是對的、我們都是錯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王妃和楊家人好像被大家忘了,都在喊我虐駱和假傅……但是我不能忘啊,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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