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出嫁(1 / 2)

菟絲花上位記 者家 14627 字 8個月前

“……等明日出了這道門,我就是旁人家的媳婦兒了,”林照神思悵惘道,“無論人家喜不喜歡我,至少在明麵上,我就是裝,也得是裝著喜歡人家的……不然這婚事豈不是平白結成了冤孽。”

“其實林姐姐你也可以換個思路想想,”鐘意見林照堅持,也不好真強拆了人家的婚事去,隻得另辟蹊徑地開解林照道,“我聽聞那燕平王府內宅人少事簡,沒有那麼多鶯鶯燕燕的烏七糟事兒,至於佳蕙郡主,她左右遲早是要出閣的,你暫且先忍些日子,等她出閣就是了……”

“而要說燕平王妃,她為人幾何暫且不論,但對林姐姐你應當還是十分滿意的……之前的那些事,也都讓它們過去吧,我如今也都不再多記懷了,林姐姐也不至於因為我而與那王妃娘娘生出些什麼不睦、齟齬來。”

——要說對先前那些事真有多釋懷,鐘意倒也未必,隻是想著林照馬上就要嫁入燕平王府了,就算單單是為了顧念林照的處境,鐘意都不想在心裡再糾纏那些往事什麼了……而既然鐘意自己都能勸服自己忍下了,更不想林照再因那些陳穀子爛麻子的往事而多生坎坷。

畢竟再怎麼說,燕平王妃也是林照日後名正言順的婆母,大可不必因為鐘意這個外人而使人家內宅生隙、後院失火。

“這我倒也省的,其實我,”林照握住鐘意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氣,苦笑道,“我也就是緊張罷了!阿意,你再陪我說說話吧,再隨便說點什麼,我也就沒心思去緊張了……”

兩個人躺在床上絮絮叨叨、漫無邊際地聊到了大半夜,從幼時經曆,念到展望日後,就差沒把彼此孩子的婚姻都安排上了……對鐘意來說,也就是聊累了剛剛閉了個眼的功夫,天邊便微微亮了,林大夫人帶著全福人馮夫人到了。

——全福人馮夫人乃是新晉同書門下平章事馮毅的母親,娘家為滎陽鄭氏,是正兒經“五姓七望”的後人,如今雖早無實權,但清名猶在。

馮夫人更是上邊父母、公婆俱安康體健,下邊子女個個都正青雲得意,不得不說,能請來她為這樁婚事做全福人,可以見得:燕平王府,或者說燕平王妃,還是很動了番心思的。

於是二女便起身洗漱、梳妝,林照的新娘妝容比較繁雜,由著侍人拿了皂巾將臉上細微的絨毛都絞淨,鐘意在邊上看著都不禁感到臉上隱隱生疼,馮夫人瞧著了她的模樣,便笑著主動與林大夫人拉家常道:“如今貴府的表公子高了,大姑娘也也要嫁到王府去了,府上這是既有了探花郎,又有了世子妃……”

——這是想借由著說話寒暄轉移了鐘意的注意去呢。

林大夫人聽著卻隻能臉勉強的微笑。

——林大夫人是林照的繼母,林照今日能高嫁,她心裡未必能高興得了半點。而至於駱翀雲這個小姑子的兒子,個外姓人,如今自己公公退下了、這人又正好高頂了上去,正正是斷了自己兒子的路、搶了自家林府的人脈……馮夫人認真誇上這大堆來,卻沒有半句是能讓林大夫人真心實意地笑出來的。

林照正坐在旁任由人侍弄妝容,聽到這裡,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朝著鐘意使了個眼色去。

鐘意看得暗暗好笑,她心裡對馮夫人沒有什麼意見,但更不想與林照那繼母多言,便坐在旁捧著剛剛被人從宮裡加急送過來的人參雞湯,有口沒口地安安靜靜喝著。

沒過多久,便整個屋子都飄滿了這股雞湯的香味兒,旁人尚且是墊過肚子來的,林照第個先受不了了:她今日出嫁,為防婚禮間更衣不便,那可是自起床起便滴米未進的。

“阿意,你可饒了我吧,”林照叫苦不迭道,“你這雞湯的香味也太勾人了吧……”

“你也來嘗點嘛,”鐘意笑著吩咐宮人給林照也倒了小蠱來,勸她道,“多少也墊墊肚子,你這可是要往晚上去的……就點點,也不會有什麼的!”

林照被鐘意說的心動,便叫停了身前人手上的活計,拿著那小蠱點點地泯乾淨了。

馮夫人見了便複又笑著對林大夫人道:“大姑娘與意嬪娘娘倒是親近……”

林大夫人這下連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了。

“那是自然,”鐘意擱下了手上的參湯,揚起臉對著馮夫人甜甜笑,“本宮在閨時,多虧了林姐姐照顧……此番林姐姐出閣,也多虧了夫人您過來幫忙張羅,本宮心裡甚是感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馮夫人就是再遲鈍,這時候也咂摸出些滋味來了,忙向著鐘意恭恭敬敬地行了福禮,柔順道,“這本就是臣婦應該做的,不敢當娘娘額外句感激,娘娘這般說,可真是折煞臣婦了。”

兩人這便有說有笑地聊開了,林大夫人被不尷不尬地撂在了旁,心頭有火,想想自己之前聽聞過的某些傳言,又強行按捺住了那股火氣,見鐘意手邊擺著不合時令的青杏,想是特意由宮搜羅送來的,便也笑著奉承鐘意道:“娘娘如今這口味可是特彆喜歡酸的?……酸兒辣女,娘娘肚子裡的這個定是位活潑健康的小皇子。”

——林大夫人這話本心是為了巴結鐘意、湊個趣討她歡心,但這話經她嘴裡說出來,不知怎的,便莫名帶了股陰陽怪氣的意味,聽得林照眉心大皺,直言不諱地給林大夫人頂了回去:“妄議宮子嗣身份,母親您這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林大夫人嚇得渾身抖,頓時噤若寒蟬。

“男孩兒也好,女孩兒也罷,”鐘意微微笑著,麵色淡淡道,“這總歸是本宮與陛下的孩子,承您吉言,活潑健康就好,旁的倒也不奢求什麼。”

馮夫人在邊上聽得有些尷尬,正是不知道該繼續沉默裝無知無覺的好,還是開口轉圜些什麼打個圓場的好,呼啦啦又是大群人過來,林府各房的妯娌們、還有與林府沾親帶故的各家親戚們……夥人窩蜂的擠了進來,圍著新娘子開始人句說起了各色各樣的吉祥話。

鐘意饒有趣味的在旁聽著,抬眼間,眼角餘光瞥到了承恩侯夫人林氏。

——是了,她是林照的姑姑,這種場合,來了也適當。

這還是自永寧伯之宴後,林氏在馬車上親口與鐘意撕破了臉後,二人第次正兒經地再相見。

承恩侯夫人林氏對上鐘意的目光,微微怔,略帶不自然的避開了視線,避開之後猶豫了下,又正正地望了回來,想對著鐘意和善地笑上下,鐘意卻已經不感興趣的彆開了目光去。

——在場這些人,有當日親自在永寧伯家宴上的、有當時不在過後耳聞看戲的……各色各樣的目光,豔羨的、驚歎的、嫉妒的、畏懼的……皆都或明顯或隱晦的朝著鐘意的方向投了過來,但如今的鐘意穩穩地端坐在原處,心卻是古井無波,再泛不起半點漣漪。

對於這些世家貴婦、千金貴女們,鐘意曾經暗暗羨慕過,也曾經對著她們隱隱的自慚形穢過,更曾有過在永寧伯之宴上那麼難堪落魄的境地裡,隻為了賭口氣,不讓她們看笑話,便強撐著要自己擺出副從容不迫、波瀾不驚的模樣來的時候……但時至今日,再次麵對那些人各形各色的目光,鐘意心頭卻隻有平靜,真真做到了心如止水、不為外物所動。

這平靜,不是為了賭口氣,不是為了在人前裝模作樣,而是真真正正的無所謂了。

——或許是因為鐘意已經求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而被人滿滿所愛著的人,內心足夠強大,也再不會去因外麵那些無關人等的愛怒怨憎而或悲或喜了。

她心思堅韌,已經知道了自己以後是為什麼而活,目標堅定,往直前,再不會於岔路口悵惘迷茫,或因外人的評價而動搖心神。

也就是這時候,鐘意才真正體悟到了林照當日那句“你我的日子總是會越過越好的,而至於那些人……多看了她們眼,都是叫她們白占了便宜去”的真意。

新娘子這邊沒有熱鬨上多久,外麵便又喧喧攘攘的來了群人,聽著有男人在外高聲談笑的聲音,林照臉上的妝容也上得差不多了,周身齊備,起身悄悄握住了鐘意的手,眉宇間多了幾分悵惘之色。

——這是迎親的人也將快到了。

隔著扇門,鐘意能清清楚楚的聽見林照的幾位堂兄弟互相的插科打諢,間有人揚聲嚎了句:“翀雲兄,你可是陛下欽點探花郎啊!會兒得你先來個,你先來出個特難的,難倒他們那邊大片!”

於是鐘意便知道,駱琲應當也是已經到了。

外麵的男丁們嘻嘻哈哈著,裡麵的婦人們也時安靜了下來,凝神聽著外邊的動靜,林照握住鐘意的手有些黏,想是也出了不少的汗。

燕平王世子到的時候,動靜極為明顯,因為外麵大幫人呼啦啦地齊擁了上去,正想要開口刁難,為首的林府長公子先笑嗬嗬地打了句招呼了:“世子,傅公子……陛下?!”

如果說招呼前兩個人時,眾人還是嘻嘻哈哈著副不懷好意的做弄模樣,等看到第三個人時,時全都驚在當場,陣鴉雀無聲後,繼而便是呼啦啦下跪請安的聲音。

宣宗皇帝笑著免了他們的禮,輕輕拍了拍身邊燕平王世子的肩膀,讓他往人前推了推,溫煦道:“朕今日就是個來陪著臨知的伴兒,新郎官兒在這裡呢,今日這主場是他的,你們瞧準了,就不要讓朕喧賓奪主了。”

——可話是讓宣宗皇帝這麼說了,但如此來,誰還敢再對著他們行捉弄了,燕平王世子對著緊閉的房門,規規矩矩地作了首催妝詩來:“喜氣擁朱門,光動綺羅香陌……留取黛眉淺處,畫章台春色。*”,眾人意思意思地為難了兩句,也不敢再真讓探花郎出手了,就這麼讓開了門,放了新娘子出去。

林照蓋了紅蓋頭,由自己的大堂兄背著坐上了花轎去,鐘意避到旁遙遙看著這幕,心頭浮起分突如其來的傷感來。

宣宗皇帝摸到鐘意身側,輕輕彈了鐘意的額頭下,笑著道:“可玩夠了麼?……還要不要再繼續去瞧熱鬨了?”

鐘意回過頭來,看到身旁的宣宗皇帝,心頭乍起的抑鬱傷感驟然空。

“要!”鐘意笑得眉眼彎彎,對著宣宗皇帝連連點頭道,“我還要去王府那邊,看著她們鬨洞房呢!”

宣宗皇帝聞言失笑,忍不住地奇怪道:“就這麼喜歡去看人家娶新娘子啊?”

“是啊,”鐘意也大大方方地直接承認了,絲毫不怕露怯地回答道,“我還是第次瞧人家如何娶媳婦兒呢,陛下就當是讓我去看個稀奇、長長見識唄!”

宣宗皇帝聽得怔,心頭霎時有些酸澀。

——鐘意這話或許是無心的,但讓宣宗皇帝聽了,卻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地埋怨起自己的倉促失禮來……他是想把這些全都給他的阿意的,不論是對大雁,還是場正式的婚禮。

宣宗皇帝的喉結輕微滾動了下,抑製住嗓間的沙啞,對著鐘意柔聲道:“好,你想過去,朕便讓人送你過去……不過也不要玩的太晚,若是回宮太遲,讓外祖母知道了,怕是要逮著你說道上好幾句。”

“外祖母才不會說我呢,”說到這個,鐘意就可得意了,眉眼狡黠,如隻靈動的白狐,聰慧敏銳,又讓人不禁更為之憐惜了,“再說了,就算外祖母說我什麼,我也不怕……這不是還有陛下呢嘛!”

鐘意笑嘻嘻地湊到宣宗皇帝的肩頭,低聲補完了後半句,抬起眼時,雙眸裡是止不住的仰慕與依賴。

宣宗皇帝看得指尖微動,忍不住抬起手來,將鐘意工工整整的發髻揉亂了,又再點點重新梳理好,麵上卻是端著副再是莊重不過的規矩模樣,還小聲地埋怨鐘意道:“這在外麵玩起來,都要玩野了你的心思去……想去就去吧,不過也就僅這回了,等到想回來的時候,就提前吩咐人去叫朕,朕過去那裡接你。”

“陛下不過去王府那邊了嗎?”鐘意聽得微微有些錯愕。

“王府朕便不過去了,”宣宗皇帝搖了搖頭,淡淡道,“朕若過去了,叔母總免不了要再大張旗鼓地招待上朕番……封賞的恩旨都已經賜下了,倒也不必朕再親自過去。”

鐘意與宣宗皇帝又膩歪了陣,好不容易才作彆分開,轉身,卻又遇到了個許久未見的故人來。

承恩侯世子駱琲遙遙向著鐘意躬身行了禮,抬起頭來,溫煦道:“微臣駱琲,見過意嬪娘娘。”

鐘意站定,悉心地上下打量了駱琲番,見他麵容堅毅,與先前離開洛陽時相比,增了三分果決之色,減了兩分優柔之意,便忍不住微微笑著道:“看來江南行,表哥應該是頗有收獲。”

“收獲自是不菲,”駱琲也笑,“不過江南之行最最大的收獲,還是讓微臣知道了微臣自己心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娘娘您呢,在宮可還切安順?”

“本宮好與不好,虛的不多言,表哥今日也應該能看得清二楚了,”拋開林氏不談,單針對駱翀雲個人的話,鐘意還是由衷地為對方有所收獲而感到高興的,忍不住打趣道,“如今連林姐姐都嫁人了,所謂先成家後立業,表哥是不是也該好好地討上門媳婦兒了?”

駱翀雲聽鐘意提這茬便不由苦笑了,連連擺手道:“娘娘可饒了微臣吧,母親如今日三次地在府念叨著,但微臣心如今已有了決斷,並無心男女之事,應付母親個便要□□乏術了……娘娘可千萬不要再想著給微臣再亂點什麼鴛鴦譜了。”

鐘意也不過是隨口提,她還沒有喜歡給人亂做媒的癖好,既然駱翀雲都這般說了,便也隻順著笑道:“那本宮這腔心意倒是也隻能留給彆人領受了……對了,四姐姐翻過年就要跟著楚襄侯去西北了,表哥可曾去先見過她了?”

“正是已見過了四妹妹,才敢鼓起勇氣來找‘五妹妹‘的,”駱翀雲見鐘意還願意稱駱宋句‘四姐姐‘,頓時也安下了心神,鼓作氣把來意倒了個全,“此番下江南,途為家姊妹收了不少吃食用具,另外三個妹妹那裡都各自去過了,隻是想著五妹妹你人在宮,不比尋常,便也直拖著沒敢過來……”

“今日既偶然見了五妹妹,也是得上天幸,臣便厚顏自道句‘長兄‘,這些東西,好不好的,也是家裡的份心意,娘娘且先讓人收著吧!”

鐘意被對方這句“家裡的心意”勾起了百般心思,也許整座承恩侯府,也隻有世子駱琲與另外三個姊妹還當真把他們看作體、視為家了……

鐘意微微笑著道:“那便謝過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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