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至今仍還記得,當初在西山彆院時,朕曾問過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做這些事又有什麼目的,”宣宗皇帝揉著額角緩緩道,“你告訴朕,你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所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你打從心底地效忠於整個大莊。”
“時至如今,還為你這句,朕便再聽了你這回吧。”
趙顯聽了便微微鬆了口氣,心知隻要這位主兒心下定了決議,那邁得木裡棋便再沒有幾天好日子可蹦達的了……
說起來,這位宣宗皇帝也是挺可憐的:他曾祖父是興之主,在位期間勤勉刻苦,為祖孫後輩留下了殷實家底,偏偏他皇祖父是個窮兵黷武的性子,打遍四境之內無敵手,還專心鑽研各種熱/武/器的改良製造……而他皇祖父命好,當時身邊能有個郇渏初,國庫賬本上那麼大的缺口,都能讓郇渏初絞儘腦汁用各類變法新政生生地給弄平了。
本來若是能直如此、平穩運行便也就罷了,偏偏他皇祖父駕崩後,等到他父皇即位,又是個“逢郇必反”的瘋魔性子,生生把原本向著盈餘方向發展的國庫給再次折騰散了,他父皇短命死的早,倒是落了個清淨,結果給接受皇帝留下了個爛攤子來……宣宗皇帝勤勤懇懇乾了大半輩子,最後慘就慘在連個兒子都沒留下,等到後世蓋棺定論,怕不是這亡國之君的名頭,還得再算到他的身上。
想想也還真是挺夠可憐的。
趙顯邊這般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著,邊悠悠然告退了聲地退出了行宮,結果剛走了兩步,腿上沉,卻是有個胖乎乎的小崽子不看路,直接給撞到了他腿上來。
“大哥哥,”皇長子裴瓊抬起頭來,好奇地指了指趙顯臉上的麵具,疑惑的問,“你臉上的這是什麼呀?”
趙顯頓了頓,突然覺得方才的自己更可笑……那個狗皇帝有什麼好值得他同情的。
“這個啊……”趙顯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琉璃金製的黑色麵具,裝作副正想要把它取下來的模樣,看底下那小崽子呆呆地仰頭望著、臉期待,趙顯又臨時改變了主意,對著自己臉上摸來摸去,然後故作疑惑地喃喃感慨著,“怎麼辦,長在臉上了啊……”
皇長子裴瓊聽得也著急了起來,邊拿手拍著趙顯的腿,邊焦急的叫喚著:“叫太醫啊!得叫太醫!”
趙顯看著這小崽子傻乎乎的臉認真模樣,心裡簡直要樂瘋了。
——不過皇長子裴瓊這動靜,也總算是把裡邊的宣宗皇帝給吵出來了。
“瓊兒,怎麼了?”宣宗皇帝出得門來,皺眉朝趙顯覷了眼,明顯是很疑惑他怎麼還沒有走。
“父皇!”裴瓊是個實打實的“有了新人便忘了舊人”見異思遷性子,看宣宗皇帝出來了,再半點顧不得這位剛剛見到過的“大哥哥”了,把撲到宣宗皇帝懷裡,露出手剛摘的小花給宣宗皇帝看,“花花!父皇看,瓊兒這裡有花花!”
鐘意緊趕慢趕的追了過來,看這幕,簡直氣不打處來,扶著腰指著裴瓊上氣不接下氣道:“那是你娘我今天辛辛苦苦在外麵選了好半天才剪下來插在瓶裡的……這連半天都還沒有留住呢!我還怪道這是遭了哪家的采花大盜!原來是瓊兒你這個辣手摧花的小賊啊!”
皇長子裴瓊藏在他父皇身後捂住眼睛咯吱咯吱地笑個不停,鐘意又好氣又好笑,也是徹底拿這個破壞狂皮小子沒有辦法了。
“不氣不氣,”宣宗皇帝忙替自己兒子給他娘順氣道,“你要是喜歡,明個兒朕叫宮人再出去弄……這也是瓊兒對朕的片心意嘛。”
“臣妾本是想明個兒照著畫下來,到時候再拿回去給外祖母看呢,如今倒好了,全沒了!”鐘意嗔怒地瞪了這對狼狽為奸、彼此袒護的父子倆眼,氣不打處來道,“他如今敢這樣,還是被陛下你這個做父皇的給慣的……可不能記掛著陛下嘛!你們父子倆這樣好,倒顯得臣妾成了個招人嫌的惡婆娘了!”
“怎麼會呢,嫌棄誰都不會嫌棄我們最最溫柔善良、美麗大度、善解人意、體貼周到的瓊兒他娘的,”宣宗皇帝忍著笑與鐘意插科打諢著,末了還反帶了躲在自己身後的兒子把,“是吧,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