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登基年了,後宮連次選秀都不曾敢大辦過,無他,皆是因為那東西六宮,由削減宮內支出的緣故,早已破敗了大半,這朕的後宮朕都沒有銀子去修呢,又怎麼好去敢大辦選秀呢?”
“大單於來問朕要銀子,不瞞大單於,朕這次北巡,也正是想親自來敕勒川看看,問問大單於,北邊這拖了由兩年多的貢奉,是不是也該給朕送送了?”
宣宗皇帝與邁得木裡棋四目相對,麵麵相覷,皆是默默無語。
雖然邁得木裡棋內心裡指不定正如何痛罵宣宗皇帝是隻毛不拔的鐵公雞,光想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但聽了宣宗皇帝如此“推心置腹”的番話,邁得木裡棋躁動的心也略略安靜了些。
邁得木裡棋暗道:無論如何,打柯爾騰這件事,至少自己是先過了大莊那邊的明路,不求他們到時候能給上多少幫助,至少不會半路拖後腿,再幫著柯爾騰那邊如何如何了。
“怪不得君父來的第日那般動怒,兒臣原還想著,可是兒臣曾經哪裡做的不好,觸怒了君父去,原還是為著這每年的供奉。”邁得木裡棋心不論暗暗啐了宣宗皇帝多少口,麵上還是裝作副訕訕然的模樣,話裡有話的試探著宣宗皇帝,“隻是兒臣這邊,如今卻時真的也拿不出什麼銀子來了,都怪那那汝那頭頂反骨的逆賊,苦了兒臣倒沒什麼,就是苦了君父您了……”
宣宗皇帝故作豁達地揮手,直接免了敕勒川三年的貢奉,笑著與邁得木裡棋道:“你既要與柯爾騰動兵,那之前兩年的就不說了,今年的也免了,朕等著你將柯爾騰打下來,到時候好好的搜刮搜刮柯爾騰那邊!”
“大單於可要說話算話,既與朕說了要打柯爾騰,可不許再半途而廢去糊弄朕!朕要你年之內動手,其安排,若有不得力之處,儘可寫信向洛陽求助。”
邁得木裡棋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今日本是來與宣宗皇帝哭窮哭弱的,卻反被宣宗皇帝話趕話地攆到了架子上,而且聽宣宗皇帝這話之意:敕勒川打柯爾騰事,他們大莊竟是力氣不出多少,人卻要全程插手了?
邁得木裡棋險些氣歪了嘴,麵上卻還是得做出副心悅誠服的樣子來,與宣宗皇帝彼此假惺惺的來往關懷了兩句,便陰著張臉退走了。
等到邁得木裡棋走,傅長瀝先坐不住了,忍不住跳出來問宣宗皇帝道:“陛下,那那那汝究竟是何人?……呼和韓的後人,怎麼會?呼和韓的後人當年不是都死絕了嗎!”
——當年白寨裡之戰,呼和韓慘敗,逃回敕勒川後又遭逢親信背叛,額爾德木圖開城投誠前,先步將呼和韓後人屠戮殆儘,也不知道他是想安大莊的心,還想安自己的心。
“他是俺答人,昔年的十二盟大單於呼和韓可不是個俺答人,”這件事趙顯倒是很清楚,後是那那汝入關名揚四方後,關於對方的身世,趙顯雖然沒有特意去查過,但也聽了不少東胡人的吹噓,不耐煩地提醒傅長瀝道,“昔年呼和韓麾下三大將:青吉台王儲哈/旦/巴/特爾,死在大莊破旅店裡,呼和韓的結拜安答烏恩其,被武宗皇帝砍了腦袋掛在彭台城牆上,還有個是怎麼死的?”
“還有個,還有個是呼和韓最得意看重的兒子,旭日乾,”傅長瀝呆呆回憶道,“旭日乾娶了俺答族的王女阿茹娜……而俺答王哈赤忱又因宣同府之戰損兵折將,為了能帶領餘部在草原上生活下去,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妻室,隻為了能正大光明地求娶呼和韓的大女兒,二人從親家做成了翁婿,極其令人不齒,後來……”
“後來旭日乾是死在為母報仇的阿茹娜妃手裡的!阿茹娜妃當年竟還懷有遺腹子?”
“是不是旭日乾的遺腹子誰又知道,”趙顯冷笑道,“隻是阿茹娜妃當年痛殺親夫,大莊這邊是輕輕放過了她去,敕勒川那邊卻容不得她再好活。”
“她後來生下了個女兒,在草原上流離輾轉,敕勒川裡沒有人承認那個女孩兒是呼和韓的後人,反是後來那那汝橫空出世之後,俺答族人為了往他臉上貼金,倒是四處宣揚,他是呼和韓的後人了!”
“那陛下您當時說您曾經見過他?”傅長瀝好不容易捋順完這層關係之後又迷惑了,震驚的望著宣宗皇帝道,“可是陛下您之前沒來過北邊啊?”
“朕是沒來過北邊,但不來北邊,並不意味著就見不了那那汝了,”關於那那汝這個人,宣宗皇帝也是越想越頭疼,殺不得動不得、留不得又恨不得,臉色極為難看道,“當年北部臣服,有大批昆侖奴被大莊商人倒手賣入洛陽四邊……當年西山截道上的慘案,正是那那汝所做下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呼和韓的後人,當年外祖父便親手殺了他去,怎會容得他在父皇麵前番狡言詭辯,最後又被放回了敕勒川去!”
“西山截道,小姑,小姑的死?”傅長瀝怎麼也不能把這樣風牛馬不相乾的兩件事聯係到起了,錯愕不已道,“可,可這是為什麼啊?”
趙顯卻是下子就聽懂了,忽地下就踢翻了椅子站了起來,整個人渾身發抖,半天說不出句話來。
——如今趙顯才算明白,為何當年那那汝領兵入關後,誰也不打,先逮著自己不要命般瘋狂揍了頓……
因為當時世人皆知,當年趙將軍衝入皇宮保衛其時差點被西洋人帶走的北朝小皇帝時,進去乾的第件事,便是劍捅死臨朝攝政的傅太妃。
世人皆把這看作是趙將軍狼子野心的大佐證,那北朝小皇帝當時更是被嚇得顫顫巍巍地捧著玉璽走到趙顯身前來,欲哭無淚道:“大莊氣數已儘,這天下,將軍自取之……”
而隻有趙顯自己知道,他殺傅太妃,並不是想殺雞儆猴,也無意震懾小皇帝什麼,隻是報仇罷了。
而趙顯這下子也算是徹底想明白了,為何那那汝帶著俺答人入關後要讓人炸了北邙山上的皇帝陵,且旁人的都還好,偏偏哲宗皇帝的墓被炸得徹底粉骨碎身了去……
“他是,”趙顯寸寸地回過頭來,難以置信的望著宣宗皇帝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