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回,二公子還真是沒法子。”顧景願說,“那侵地之人陛下也許沒聽過,但他的親叔叔您卻一定相識。”
“是何人?”
“禁衛統領,徐誌。”
“徐誌?”龍彥昭恍然,已然知曉為何這件事楊林不能出麵了。
禁衛主要負責京城內部包括皇宮內外的所有安全布防,但身為禁衛統領的徐誌卻並不是龍彥昭的人,他背後之人乃是攝政王。
徐誌是顧源進的屬下。他的侄子更是與顧申鳴沆瀣一氣,因為有顧申鳴在背後撐腰,亦是京中出了名的紈絝。
楊林在他們二人麵前本就是未出茅廬,而這件事的幕後主謀又直指攝政王,便不是二公子那樣的毛頭小子能夠招惹得了的。
顧景願說:“為了二公子的安全考慮,臣叫他先不要摻和進來,也不要聲張。”
“那這件事情,阿願怎麼看?”龍彥昭沉聲問道,表情嚴肅得可怕。
這是皇上隱隱陷入震怒的表現。
顧景願坦率回答:“臣以為,這是陛下的機會。”
“哦?”龍彥昭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他一直深信顧景願,知道青年不會在這個時候開玩笑,於是神色稍緩,衝他笑道:“阿願說說。”
“攝政王之所以能一直把持朝政,與陛下分庭抗禮,就是因為京城內外的巡防都由他死死握在手裡。現如今徐誌縱容侄子私占他人土地,公然藐視國法……臣以為,這城內巡防統領之職,可以換人了。”
“好!”
聽得這一席話,少年天子突然拍手叫了一聲。
龍彥昭眉宇間滿是意氣風發,望向顧景願的眼神中亦是充滿讚揚,不禁歡喜道:“阿願當真知曉朕的心意。”
京城內外的布防全部都由攝政王一派掌管,這就等同於顧源進一隻手便掐住了龍彥昭的脖子。
即便幾處大營都隻忠於皇上,但他們分散於各地駐守,鞭長莫及。
是以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哪天顧源進真的不顧千古罵名想要篡位造反,皇上也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說了不算,龍彥昭這九五之尊做的可不是一般的憋屈。
但今日,便正如顧景願所說,機會來了。
龍彥昭興奮地一撫掌後,又反手一攬,將對方按壓在了自己懷裡。
一邊按著一邊向下倒去,直到將青年徹底壓在座椅墊上才罷休。
臉對著臉,器宇軒昂的年輕天子露出頑劣的笑:“好啊,阿願起初還說遇上了不知該怎麼做的事,要朕給你出主意,結果還不是早就有了主意,跑朕這兒逗朕玩呢。顧景願,你真是越來越皮了。”
顧景願像砧板上的魚,被猛地按倒後,還有些發懵。
但聽得理由後,他才靦腆地笑了起來,頗為無辜地說:“臣是真的不知該怎麼辦。”
鼻息間儘是已經再熟悉不過的龍涎香,顧景願逐漸放鬆下來,解釋:“對方著人趁夜偷走了苦主的地契,又勾結地方官府篡改了土地登記的文書,苦主現在也沒有證據能證明那地是自己的……這種事情,臣從未處理過。”
“這好辦,”龍彥昭說:“既然是篡改的文書就一定留有蛛絲馬跡,找個公正不阿的去查一查便是。”
“可找誰去呢?”顧景願已經放軟了身體,九五之尊的手不規矩起來,他隻能儘量收斂心神道:“此人要絲毫不懼徐家及其背後的勢力,又要有手段一擊即中,一舉讓徐將軍伏法……陛下、陛下可有想法?”
說到後來,顧景願不禁閉上眼眸,聲音也開始發抖。
“阿願的擔心不無道理。你不方便出麵,楊林那種小孩兒也對付不了顧申鳴那樣的,朕身邊能用之人的確不多。”
龍彥昭碎碎念過之後,又驟然壞笑:“不過這件事還是可以交給朕來辦,朕還真有個人選。”
“是誰?”顧景願軟著聲音問。
“廣平王府的小侯爺,卓陽青。”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當今天子的神色間竟泄出了一些匪氣。
黑亮的眼眸燦然若星,龍彥昭壞笑著:“一邊隻是一些仗著長輩肆意行凶的無名紈絝,顧申鳴等人即便再潑皮,也不敢與朝廷親封的小侯爺公然對抗吧?”
更何況旁人的府衛隻是單純的護衛,而卓府的府衛可都是上過戰場的精兵。
若要撒潑,小侯爺才是當之無愧的京城第一紈絝。
“唔。”
顧景願應了一聲,深感在用人之道上,瑜文帝的確很有天賦,進步飛快。
小侯爺的確是不二人選。
但緊接著,他就聽見皇上又說:“隻是朕這個兄弟性情懶散不羈,不適合長期涉足於權謀,若非實在無人可用朕也不願派他出麵。可惜……”
說到後來,龍彥昭已經一改先前的意氣風發,甚至直接歎息出聲。
“可惜楊晉不在了。”
若是大宜朝最英勇神武的少將軍、他手下最得力的一員猛將還在,如今朝中的情況又何至於此?
龍彥昭一想到這些,便自心底處徒然生出一絲悲涼。
直到感覺到顧景願放軟了的身子逐漸變得僵硬,龍彥昭才回神,收了方才的哀歎。
九五之尊略帶窘迫地輕笑:“看朕,說說便說遠了。楊晉便是楊林的大哥,阿願應當是沒見過,你入京時他已經……”
眼角的潮紅褪去了一些,顧景願又有些耳鳴。
他突然聽不清皇上後麵說了什麼。
原本緊閉的雙眸驟然睜大,他隻能固執地強迫自己,一下一下地眨著眼,不被人瞧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