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向生而死,向死而生(2 / 2)

龍彥昭輕輕地笑了一下,竟不覺開心,反而還帶著一絲自嘲。

“隻是等朕挺過去了,病好了,再回頭調查,發覺……雖沒有明確證據,但所有證據全部都指向了朕的母後……”

“是朕的母後在給朕下毒。”

“她……想毒死朕。”

不知從何時起,龍彥昭的聲音變哽咽了。

深埋在心裡、最疼的一道疤若想拿出來與人訴說。

便勢必要經曆一陣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會疼得心神激蕩。

即便他是那個小時候被打被罵被所有人欺負都不會哭的龍彥昭。

顧景願的眼睫顫得更甚。

可他被點了穴道,不能說也不能動。

隻能任憑身後之人緊緊地抱著他。

過了很久很久。

“是燕王和廣平王先後進京,臣才保住了這條命。”

龍彥昭聲音恢複如常。

“再後來外戚勢微,母後隻能重新依賴朕,朕便健康地活到了現在。朕病過的事,太後說病得詭異,傳出去會動搖民心,於是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許再提。”

“朕其實不怪她。是朕的命不好,連累了她。”

“但朕又恨她。所以朕又做錯了什麼?”

“至於那個昊王便彆指望朕會對他負責了,朕不是煞星。隻是被奸人所害,被朕的父皇相信朕是個煞星。”

顧景願重新閉上了眼。

一滴清淚從眼角落下,無聲無息,浸入枕巾當中,消失不見。

直至又過了很久,吐槽完昊王的龍彥昭再次去看他的側顏。

……

世間所有的美好都凝集在了這張臉上,他想在那麵頰上親一親,或者去吻他的唇。

可在發生動作之前,他又生生止住了。

皇上重新躺了回去,擁緊顧景願,將頭埋在他傾瀉的青絲裡麵。

“後來朕就遇見了阿願。”他充滿無限懷念的聲音響起。

跟顧景願在一起的日子乍看起來很平淡,但如今回味,又絕不平淡。

因為每一天都是甜的。

不是糖果那般濃烈的甜。

但卻是那種絲絲入扣、叫人回味無窮的甜。

他這輩子好的記憶不多。

所以說起來就分外詳細。

即便並不必交代,因為當事人就在他懷裡。

也不必仔細回想。

這會兒遲鈍的大腦又變得清晰無比,往昔跟顧景願在一起的畫麵都曆曆在目。

但龍彥昭還是忍不住細細地想,回想著每一個自己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又說得很慢很慢。

一點點地訴說那些曾經以為很尋常,現在卻無法再擁有的歲月。

不舍得說完。

因此一說便說到了天亮。

顧景願他沙啞的嗓音中,不知何時已然安靜地進入了夢鄉。

安靜地被他納入懷中,被解了穴的身體自動裹緊被子,團成一個團。

龍彥昭嗓子啞了,不說了。

就那般看著這人的睡顏。

記憶回不去了,那他還能重新擁有阿願嗎?

龍彥昭不知道。

末了,他輕笑,隔空刮了刮顧景願俊秀英挺的鼻梁。

“對了,你瞧朕,說說便跑題了。”

大概是真的說得很隨性,他剛剛明明是在說阿啟。

……

那一次阿啟向他求助,他雖然病著,根本無力出宮,但好在他最信任的人當時就在北戎邊境,便直接派他過去了。

後來才知原來隻是自己想多了,阿啟並沒有什麼事,反而還成了北戎王最寵愛的孩子。

再後來,阿啟給他寫了最後一封信,要他不必再介懷,跟他道彆……

他們便再沒有聯係過。

一晃兒到了今日……

龍彥昭並沒有再說這些事。

他沒有吵醒顧景願,而是輕輕地起了身,又幫顧景願蓋好了被子,像從未來過這裡一般,翻身出了院子,直接騎馬向京城的方向趕去。

他最終也還是沒有將程陰灼接入宮中。

這幾日對方數次派人來催,他也一直多有回避。

但這一刻,龍彥昭突然明白了。

明白自己從前有多優柔寡斷。

欠阿啟的他還不了。

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

如果放不下阿啟,他又當如何光明正大、明目張膽地愛阿願?

若什麼都給不了阿願,他又怎好意思去要求對方視他為第一?

快馬奔騰間,龍彥昭隻覺得自己撥開了一層濃霧。

換了一個思維去思考事物,便覺得豁然開朗,也終於明白一直以來自己的心中所想。

——他現在之所以隻敢這樣偷偷摸摸地來找阿願、明明很生他的氣,又還是隱隱覺得底氣不足、不敢真的怪罪阿願的原因……

不正是因為在外人及阿願看來,他的心意也一直都在搖擺不定嗎?

他從未對任何人表露過喜歡阿願。

包括在阿願本人麵前。

又怎麼會去怪他,並不喜歡自己呢。

……

龍彥昭快馬加鞭地趕回京城,直接去了驛站。

去找程陰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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