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向生而死,向死而生(1 / 2)

龍彥昭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可能幾天沒合眼了,頭腦遲鈍,手腳便不聽使喚。

以至於等他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摸上了顧景願的床。

顧景願身上還是熟悉的皂角香。

從後麵抱住對方的一刹那,猛然之間,皇上的一顆心就定住了。

空虛的懷抱終於重新擁抱住了對方清瘦的身軀,龍彥昭滿足地喟歎了一聲,先前所有的猶豫都全部褪去。

什麼麵子裡子……隻要能這樣抱他一下,便什麼都值了。

“阿願……你彆怕,朕隻是想來跟你說說話。”

被點穴的顧景願動不了,龍彥昭自身也繃得死緊。

他為對方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要他靠在自己懷裡,隻是仍舊保持著背對自己。

……皇上現在有點沒勇氣直視顧景願的雙眸。

怕人凍著,還用棉被兜頭將人裹住。

而後,龍彥昭輕輕貼上他的脊背。

“但是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不如我們就來談談心?朕以前從未跟你說過朕的事,阿願也從不跟朕說自己的事情……朕把朕的事情都告訴你,你就把你的事情都告訴朕好不好?”

說著,龍彥昭半抬起身,去看顧景願的反應。

可顧景願已經閉上了眼睛。

……即便他不用手捂住對方的雙眼,顧景願也不想看他。

這個認知讓龍彥昭覺得有些酸澀。

但連對方說不愛他、隻是利用他他都忍了,還能這麼上趕著跑過來……很明顯,這一點點拒絕之意並不會被皇上放在心上。

……來都來了,那就最後再試一次。

這幾天他也想了很多,自己的確是沒怎麼關心過顧景願。

他不知道他的學識和才華是從哪裡來的,不知道他為什麼喜穿紅衣。

除了喜歡吃辣以外,他不知道顧景願還喜歡什麼其他的東西,有什麼愛好。

甚至於他眉骨上這麼長一道傷疤是怎麼來的,他都沒有詢問過。

為什麼沒有問過呢?

因為自身覺得不重要。

因為顧景願,從來都不需要他問詢。

他乖巧、懂事,內斂又強大。

他總是無微不至地出現在自己身邊,仿佛沒有半分自身的脾氣秉性,毫無棱角可言,圓滑細潤如美玉。

可是偏偏也是這溫潤的美玉,貼在皮膚上、戴得時間久了,便會叫人忽略。

……

但忽略對方其實是不對的。

顧景願也是人、也是真實存在的,很顯然他也有情感。

他隻是不求。

儘管這份“不求”,就目前來看極可能是因為在顧景願眼裡自己也給不了他什麼,想要的他都可以自己去掙,所以不求。

但……

就當是為從前的冷漠做一次補償。

最後一次。

他想問一問顧景願潮濕的眼。

青年的雙眸無論如何都不願睜開,龍彥昭也不在意。

“那就當你答應了。朕先說,然後阿願再說。”

皇上咧嘴笑了一下,又大咧咧地躺了回去。

長臂重新環繞著那截令他魂牽夢繞的窄腰,龍彥昭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朕給你講講小時候的事兒?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朕對這個京城的記憶其實很少。”

小時候他作為潛力最大的皇子,生活得還不錯。

對母後的印象很少,但那時父皇疼愛他,七歲以前,他都是皇宮裡最尊貴的主子。

再後來就是被指刑克六親以後。

那兩年父皇身體的確是越來越差,外加上差不多跟他一起誕生的昊王還是個有天疾的,於是父皇便聽信了那術士的讒言,將他送出宮外。

“朕就是在那裡遇上阿啟的。”

龍彥昭說到這裡,又抬起頭看了看顧景願的反應。

顧景願仍舊沒什麼反應……眼睛先前倒是睜開了,隻是平靜地望著前方,未有絲毫波動。

瑜文帝的嘴角,牽強地扯出了一個弧度。

是了,阿願都不喜歡他,又怎會在意他與阿啟的過去……

龍彥昭斷斷續續地說。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阿啟這次過來,希望朕派兵幫他,可朕總覺得他變了……不一樣了。”

“朕與楊丞相他們商議過,可以派兵幫他,條件是要他簽一份兩國契約。可是阿啟他不同意。”

“……朕是一國之君,一國之君豈能兒戲?朕可以把命還給他,但以大宜的將士和國力作陪……卻不可以。”

“阿願……朕做錯了嗎?”

顧景願仍舊說不了話。

他亦早就重新閉上了雙眼,像睡著了一樣。

龍彥昭輕輕擺弄著他的一綹長發。

阿願的發絲烏黑光亮,卻細細軟軟的,很好摸。

下意識地拿發尖兒搔了搔自己的麵頰,皇上覺得更新鮮了。

以往在床上時除了睡覺,他從未這般長久地抱過顧景願。

觀察他,擁抱他,細細打量著他的每一根毛發。

從未有過……

“朕也不知是朕變了,還是阿啟變了。從前的阿啟……從不會強人所難。這一次他要奪位,一開口便向朕借五萬兵馬,還拒絕簽署任何條件……彆說無法說服百官和萬民,便是朕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朕寧願親自去為他刺殺了北戎太子,也實在無法派兵助他……”

“朕不是說他不該來找朕……隻是他這個要求,朕實在幫不了……”

“其實很久以前……朕剛回宮不到一年的時候,阿啟也寫信向朕求助過一次。那一次……”

龍彥昭沒注意到身前一直緊閉雙眸的顧景願,霍地張開了眼睛。

他說:“那次阿啟並未在信上寫是什麼事,隻問朕借十數人……可是那封信比他從前給朕寫的都要潦草了很多,朕直覺出了事,那時候是真恨不得親自去找他,隻是……隻是那時候朕生病了。”

顧景願眼睫抖動了一下。

可龍彥昭也同樣陷入了糾纏著他的回憶裡,並未察覺。

他語氣遲緩,聲音更沙啞了:“病了差不多一年。”

“朕也不知自己生了什麼病,隻是周身潰爛生瘡,高燒不退,難以下床……那段時日,朕好像在鬼門關附近走了無數回。可事實證明,朕是真的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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