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願再張眼時,發覺自己正置身在一個小山洞裡麵。
周圍黑洞洞,還有些閉塞,這讓他下意識地彈跳起身。
但酸軟無力之感接踵而至,難以啟齒地方也立即有疼痛感在叫囂,他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哪裡。
“阿願?”身子底下壓著人形肉墊驟然發出聲音,緊接著,一雙大手輕輕撫上他腰身。
“你醒了。”
顧景願:“……”
乍然想起方才諸多場景,顧景願緊抿住薄唇。
方才嘴唇也被他咬破了,這會兒結了一層血痂。
傷口又被他這個動作扯開,一股淡淡血腥氣在唇齒間蔓延。
顧景願沒有說話。
也沒有動。
龍彥昭緊張地過來抱他:“阿願生氣了?”
身體再次被那雙溫度有些過高手掌撫過,顧景願清冷但卻沙啞聲音響起:“你……先把衣服給我。”
“哦哦。”
黑暗裡,龍彥昭動作十分自然地摸到一套衣物遞給顧景願。
窸窸窣窣穿衣聲響在山洞中回蕩。
顧景願又說:“你……也把衣服穿上。”
“……”龍彥昭再次咧嘴笑了。
他武藝不凡,所以五感異於常人。
黑暗裡也仍能看清顧景願輪廓,還有他穿衣時優雅動作。
但見衣服穿到一半兒顧景願已經扭過身去,幾乎是用背部對著他,龍彥昭頗為惡劣地說:“朕衣服……方才都被阿願撕破了。”
顧景願動作頓住:“……”
猛地眨了幾下眼睛,剛剛失了理智時發生種種,包括行為細節,都一點一點地被他回想起來。
……
顧景願加快了穿衣速度,幾乎剛剛披裹了長衫,便扶著山洞旁岩石站了起來。
他腳步還十分虛浮,根本沒有力氣。
但顧景願還是掙紮著一腳邁出了山洞。
“……阿願!”
龍彥昭再不敢跟他開玩笑,剛剛憋足也隻能回頭再慢慢回味,皇上也摸出了自己衣裳,三下五除二地套在身上,追了出去。
外麵依舊月色高懸。
山洞外是層層疊嶂參天古樹,一眼望不到儘頭。
月光傾瀉而下,若非今晚月亮又亮又圓,或許還很難分清楚方向。
樹林裡麵並不安靜,蟬和蛐蛐發出聲音此起彼伏,間或還有貓頭鷹叫聲……
麵對這一切,顧景願再次腳軟。
——方才搞了一回以後,龍彥昭非說怕還有蛇會過來,一躍帶他飛入裡密林深處,竟然還找到了個山洞。
他都想起來了。
所以不僅幕天席地弄過了,他們還去了森林,以及山洞……
兩個衣衫不整人一前一後躍出了密林,回到了平原上。
龍彥昭衣服確已經被扯爛。
外袍衣襟和一側都袖子都已經破破碎不堪。
除此之外,他側麵脖子上有一道血痕……那是顧景願方才過於情動時控製不住,劃出來。
他看了一眼,便瞥過視線去,沒有再看。
藏在袖中手指顫動,顧景願什麼都沒說。隻縱身往來時方向回走。
龍彥昭自然跟在他後頭。
所幸是如今已是夜上三更,尋常河畔兩邊便是再熱鬨,這會兒也靜了下來。
路邊和河畔邊都沒什麼人。
若非如此,按他們兩個如今這身裝束,也許會被當成竊賊……或是采.花賊,都有可能,說不準。
顧景願直接落回自家院中,龍彥昭也不請自來,跟在他後麵就邁入了他房間。
屋內燭火被點燃,龍彥昭細細打量著這間顧景願房間,發覺這裡與那院中一樣,都極富生活氣。
無論是床幃上紗帳,還是窗台旁精心栽種綠植,能看得出,這房間是被人精心布置打扮過……
一邊打量,龍彥昭一邊跟在顧景願身後,直接來到了屏風後麵。
這是屋裡單獨被隔出一片區域,裡麵放置了一個衣櫃,衣櫃前還有一個極大浴桶,裡麵已經被人放好了水……
雖然不知是什麼時候備好,看起來已經涼得差不多,觸摸桶壁,隻剩一點餘溫。
但那確是一桶清水。就那般安安靜靜地等待主人前來沐浴。
兩個人皆是一身風塵,渾身布滿汗漬泥土,此時能沐個浴自然是極好。
龍彥昭忍不住感慨:“這明嶽樓夥計們培養得倒是不錯,每晚都會這樣備水嗎?”
顧景願看了眼那浴桶中水,道:“是衛卓鳴備。”
“衛卓鳴?”龍彥昭尾音驟然有些上揚。
“就是我院中護衛之一。”
“……那個看上去像是護衛隊長小孩?十五六歲,個子挺高,手長腳長那個?”
“你知道?”
顧景願眼眸流光婉轉,頗有些驚奇地看他。
“……”龍彥昭一時語噻。
他知道。
他當然知道!
今天白天他在明嶽樓外看顧景願處理那幾個小地痞時候便見到了。
當時之所以會對那個小孩兒格外關注了一些,除了顧景願看他目光,有些像昔日阿啟看龍四眼神,讓他有些不舒服外,還因為……
那小孩兒看顧景願眼神也不對!
若論對顧景願傾慕之情,龍彥昭自信自己排第二,便沒有人能排第一。
在這方麵他才是前輩,又怎會看不出一個小孩兒神色中異常。
這樣一聯想,這桶洗澡水在龍彥昭眼中便變成了蛇蠍猛藥。
他狐疑地看著那桶,深吸口氣,難以置信地問顧景願:“他天天這樣給你備水?即便你不在房中?他都可以隨便進你房間??”
“……”
顧景願抬眼看了他一下,沒回答問題,隻是冷淡道:“你回避一下,我要換衣裳。”
龍彥昭:“……”
“這麼晚了阿願還要換衣服?你身上不難受?不如我去叫人給你重新備水……”
話雖這樣說,他腳步卻定在那裡,微絲不動。
顧景願也沒有趕他。
他隻是兀自走到浴桶旁那扇櫃子前,將櫃門打開,在裡麵翻找了一番後,摸了一個小瓷瓶出來。
而後他直接倒出一顆白色圓潤小藥丸,塞進嘴裡,也不喝水,直接仰脖咽下。
“阿願?!”
將他這一係列動作放在眼裡,龍彥昭立即緊張起來,走上前去一把撈住顧景願拿藥那隻手:“你吃是什麼?難道那毒還沒解?!”
顧景願也不瞞著,反而神色平淡地告知:“避子藥。”
龍彥昭:“……”
足足靜默了半晌,皇上才做出了一個表示:“哦。”
緊握顧景願那隻手力道逐漸鬆懈,皇上原本一雙烏黑幽深眼此時逐漸發紅、逐漸變得更為深邃。
方才擁抱顧景願時快樂、滿足感,以及隱隱升出希望都被這一顆小藥丸擊了個粉碎……
是了。
阿願既然是極陰之體,那便是可以孕育。
可為什麼在京時候,最後那一年卻什麼都沒有,什麼動靜都沒有……
即便並沒有大婚過,母後也從未派人教導過他這方麵事,但龍彥昭也不至於什麼都不懂,還以為他與顧景願之間隻是運氣不好,從來沒中過。
其實這一年多時間裡,龍彥昭偶爾也會想到這個問題。
隻是當初猛地得知太多真相,他有太多事情要去想、要去考慮,這一個小疑點反而成為並不重要事情了。
如今看來,卻原來是顧景願早有準備……
但這也不稀奇。
握著對方手腕手被輕易掙脫,龍彥昭無力地垂下手來,努力按下複雜心緒,這般對自己說。
——不提前準備,難道真要給你生孩子嗎?
那可是顧景願啊!
再說,顧景願又不喜歡你。
隻是……
龍彥昭眉宇間戾氣又重了許多。
顧景願依舊沒有一句多餘話,隻是兀自脫掉了外衣,又從櫃裡找出一件乾淨外衫套在外麵,接著繞出屏風,直接走出了房間。
龍彥昭看了看那櫃子,在原地猶疑了一瞬,還是跟了出去。
卻見顧景願背影挺直,邁步輕緩,衣袂飛揚間,直接奔著隔壁房間而去……
那房間龍彥昭認識。
若沒猜錯,應當是那個小孩兒住地方。
——上一回他便是親眼見到阿願將那小孩兒抱回了那個房間。
……
顧景願也確是查看晟兒情況了,看他睡了沒有。
幸虧小孩子白天跟榮神醫玩了一天,就算再戀著他,這會兒也早已睡熟。
顧景願放心了,並沒有打擾晟兒熟睡。
他像來時一樣悄聲退出,又回到自己屋內,但見身形高大皇上正站在地當間兒發愣,表情呆呆,模樣看上去帶著幾分苦楚……
顧景願腳步一頓,隨後還是邁進房間,對龍彥昭說:“皇上若是沒有落腳地方,我讓前院兒小二給您安排一間客房。”
“不早了,皇上快去休息吧。”
“阿願……朕……”皇上顯然不想動。
他不僅自己不想動,還扯住顧景願,也不叫對方去給自己安排什麼房間。
他心裡這會兒憋悶極了,隻覺得有顆大石頭壓在胸口,如何都喘不上氣來。
憋了半天,他問顧景願:“阿願,朕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是我。”顧景願說。
“什麼?”龍彥昭沒聽明白。
顧景願卻看著他眼睛,認認真真地說:“晟兒是我孩子……我生。”
……
…………
如同一個炸雷在耳邊乍然驚響,龍彥昭立即被轟得四分五裂。
但茫然和驚詫表情隻露出了一瞬,皇上立即搖了搖頭:“不,不可能。朕已經派人打聽過了,你這一年都在此處,身形並無變化……”
“我雖在此處開店,卻也不常露麵。”顧景願望著他說:“至於身形,隻要注意飲食,不貪食,身形便可以輕易遮掩。”
“……”
上上下下打量著對方高挑身材以及細瘦腰身……龍彥昭竟覺得顧景願說是真。
臉色逐漸變得黑壓壓,陰雲密布。
而後便是滿是厲色。
良久過後。
“跟誰?”他啞聲詢問。
眼神完全被殺氣覆蓋,龍彥昭目光陰沉,像一灘永不流動死水。
頂著這樣目光,顧景願卻絲毫不懼,隻是說:“那不重要……”
“那很重要!”龍彥昭厲聲打斷他,語氣聽上去很衝動。
現在龍彥昭又變成了那個極具危險和侵略性皇上,他所說每一個字都是聖旨,他所說每句話都是禦令。
“朕要殺了他,剝了他皮,然後……”
“然後皇上也要殺了我麼?”顧景願直接打斷了他。
袖口中手指顫得不行,顧景願腳步虛浮,連身形都變得有幾分不穩。
但他語氣仍舊保持中氣十足,一雙澄澈明亮眼睛看向龍彥昭,說:“皇上不覺得我惡心嗎?”
“……”
顧景願說:“需要你時候便用你,不需要你時候就可以隨時去找彆人……這樣我,皇上竟也不嫌棄嗎?”
說著,他抬步上前,一步步走到龍彥昭麵前。
他伸手扯開了自己衣帶,一點點將自己外衣脫下,試圖給他展示自己身體。
漸漸,欣長脖頸露出,裡衣越發鬆垮,露出胸膛上一大片雪白肌膚。
……那上麵還有方才龍彥昭激動時留下痕跡。
可如今搭配顧景願這樣一副主動姿態,那紅痕便顯得過於豔麗和搔.氣。
尤其再一想到阿願跟不知道是誰野男人……居然已經……
心痛胸悶之感繼續襲來,龍彥昭隻覺得眼前一黑。
來找顧景願之前,他提前設想諸多情況中也不是沒有這一條。
但真要麵對這樣事實時,卻根本無法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