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柚朝龍案那邊看過去。
司牧單手托腮眉眼含笑,用欽天監算出來的日期引她過去,分明存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這副模樣像極了貓貓無聊時,欠欠地走過來,用尾巴蹭一把你的胳膊或者小腿,讓你蹲下來陪他玩一會兒。
譚柚收回目光,認真將手裡的脆桃削皮、切塊、擺盤。
她做的極為專注,絲毫不理會他,以至於司牧慢慢鼓起臉頰,雙手托腮看譚柚。
好生無趣的一個人。
司牧偏頭昂臉問胭脂,漂亮清亮的鳳眸中,無意識露出兩分茫然,“胭脂,是不是我剛才舉止過於輕浮了?”
譚柚看著板板正正一個人,瞧不上輕浮模樣的長皇子也是正常。
何況司牧本就不是尋常男子,身上幾乎沒有男子家那種嬌羞扭捏的姿態。
胭脂皺眉,柔聲回複,“自然不是。”
高高在上的長皇子,豈能被一個庶女瞧不上?
司牧拉長尾音軟軟地“啊”了一聲,食指敲點臉頰,很是疑惑,“那她為何不理我?”
他悄悄問,“我比不上桃?”
胭脂想笑,又低頭忍住。長皇子難得少年氣,他沒敢多說。
司牧輕咬下唇,心說早知道就不讓胭脂將桃送給她吃了,就應該餓著她,讓她在那兒乾坐著。
可司牧又覺得,譚柚就算在那兒端坐半天,也不會不耐跟無聊。
她好像就是這樣能沉住氣的性子,看天看地看人看物對她來說都可以。
她眼裡萬物有趣,她眼裡萬物無趣。
就在司牧準備山不過來他就過去的時候,譚柚動了。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問宮侍要了個天青色的小盤,上麵擺著方方正正的一小塊一小塊的粉白色桃子果肉。
譚柚認真地擦了手,端了盤子走過來。
禦書房因為主人在裡麵,門窗都是敞開,如今上午時分金色陽光順著門窗攀爬進來,在門口投下一扇金光。
譚柚便從光線中穿過,沐浴了一身溫暖,越過陰涼,停在龍案前麵。
譚柚將小盤放在桌麵空處,從另隻手變出銀質叉子,彎腰將叉子插進桃肉裡,“仲夏悶熱乾燥,可以適當補充水分吃點水果。”
她閒著沒事,見司桉桉啃桃子啃了滿手汁水,便問宮侍要了小刀,將果肉切塊給她吃。
司桉桉耐不住性子,吃完桃子又去摸狗狗。
譚柚便重新拿了桃,削給司牧吃。她好像不如長皇子手巧,桃子削皮總是做不到桃皮晶瑩剔透,果肉圓潤流暢,所以切了塊。
譚柚把小盤推過去的時候,動作自然熟稔,像是做過無數次,神色淡然眉眼平靜,沒有半分其他情緒跟想法。
好像他該吃水果了,於是她就給他送了一盤,僅此而已。
司牧沒動,司牧昂臉看譚柚,半真半假地感歎,“譚翰林這般懂得討男子歡心啊。”
“給家裡長輩切過水果,習慣了。”譚柚垂眸看司牧,“不吃嗎?”
譚柚剛才並非不搭理司牧,隻是她喜歡將手裡做的事情做完,再分心其他。尤其是長皇子一看就是想玩而非急事,她才沒立馬過來。
“吃。”司牧低頭,這才發現譚柚將桃子切的大小一樣,整整齊齊擺著,極其工整好看。
有意思。
司牧眉眼彎彎,一口一塊,同時伸手將折子推到譚柚麵前,“看看。”
譚柚打開折子,上麵白紙黑字寫著日期:
七月二十六。
今天已經五月二十,仔細算起來,也就兩個月多六天。
譚柚問,“來得及?”
之前老太太在馬車裡跟她講皇室婚事流程繁瑣複雜,要準備的事情格外多。
“應當吧。”司牧咽完嘴裡的桃子,將叉子放下,“欽天監說我命格不好,往後幾年都挑不出好日子,這才就近選了七月份。”
司牧說這些的時候不甚在意,反倒是譚柚合上折子放在桌麵上,溫聲說,“封建迷信要不得。”
司牧眨巴眼睛,昂著白淨乖巧的小臉巴巴看她,“可我今天左眼皮一直在跳,本來以為有好事情呢。”
他故意的。
譚柚,“……”
譚柚眸色平靜地看著他,輕輕歎息。
好皮啊。
阿姐總是說長皇子少年老成心機頗深,不好相處,可譚柚看到的司牧鮮活有趣,是個活力滿滿的少年郎。
司牧沒忍住先笑了,是眼裡帶著星碎光亮的笑,“逗你玩的,不可以當真。”
司牧視線往下,看向對麵纏著鬆獅的司桉桉,輕聲問譚柚,“真的送給我了?”
他跟司桉桉比起來,不管是年齡還是彆的,很明顯都是小皇女更需要保護,而且司桉桉很喜歡鬆獅。
司牧把玩叉子,問這話的時候,語氣帶有一分的不確定。
譚柚卻是隻看向天青色小盤,輕聲,“嗯。”
整整齊齊的桃子塊隻少了三個,司牧胃口過於小了。
瞧見譚柚的視線,司牧勉強又多吃了一塊,比脆桃還粉白的臉頰鼓起一側,安靜地抬眸看她,透著幾分乖巧。
譚柚不是這個意思,“可以少吃,但不能浪費。”
司牧立馬鬆了口氣,“好。”
他胃口是真不大,一顆桃屬實吃不完。
至於鬆獅和司桉桉,譚柚轉身看過去,“她若是喜歡,可以來你這邊找鬆獅玩。”
譚柚說這話時沒有半分遲疑跟猶豫,根本沒考慮過把狗送給司牧以外的人。
狗從一開始就決定是送給他的,斷然不會因為司桉桉年齡小跟更喜歡狗,就把鬆獅轉送給司桉桉。
跟小外甥女搶狗的長皇子沒有半□□為舅舅的心虛愧疚,反而笑的更開心了,“好,那以後便是我的了。”
司牧走過去,蹲下來伸手摸鬆獅耳朵,“多謝譚翰林惦記。”
為了表示感謝,譚柚出宮的時候拎了一盒桃子,是桌上沒吃完的那些,司牧送給譚柚讓她打包帶走了。
譚柚離開後,吳貴君派來接小皇女的人也到了。
左右不過一個時辰,吳貴君便擔心的要死,好像他是洪水猛獸,眨眼間吳貴君看不住他就會把小皇女卷走吃掉。
司牧蹲在地上,手摸著狗耳朵,臉上沒有其他情緒,“那便回去吧。”
司桉桉被帶走的時候,格外舍不得司牧跟鬆獅,主要舍不得鬆獅。
宮侍多次看向地上那隻乖順的大狗,沒敢說話,但他眼裡的意思很明顯。
小皇女想要,長皇子為何不讓讓她。
左右不過一個畜生,皇家還能少了這種玩物?
大人讓讓孩子,又怎麼了?
隻是他不敢明說,將心思全寫在臉上。若是長皇子懂,他便不用開口。若是長皇子不懂,他也慶幸自己沒張嘴。
司牧抬眼掃過來,看著那宮侍的眼睛。
吳貴君派人來接女兒,用的必定是心腹,也是宮中其他人敬著的人。
隻是在長皇子眼裡,此人還不如他地上蹲著的狗尊貴。
“這是我的,”司牧笑,“我說桉桉可以來玩,她才可以,懂嗎?”
司牧分明是蹲在地上,宮侍是站著,可他鳳眼掃過來的時候,宮侍瞬間感覺自己抬不起頭,甚至忍不住想趴下。
宮侍眼神閃爍,根本不敢跟他對視,福禮道:“是,奴記下了。”
“滾吧。”
沒了外人,司牧才緩慢地,小小挪步,伸手環住鬆獅的脖子,整個人跟狗狗貼貼,“毛毛好軟啊,也香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