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1 / 2)

譚柚總覺得司牧是借著吳嘉悅想罵吳思圓王八。

“陳芙被從太學院除名了,另外皇姐親口下旨不讓陳芙參加明年春天的武試,”司牧道:“估計是為了安撫吳思圓。”

先打一棒子,再給一個甜棗,是司芸慣用的手段。

可惜這一棍子敲的屬實有些疼,夠吳思圓緩一段時間了。

吳嘉悅趴在床上,任由身後不認識的禦醫給她重新往傷處塗藥,然後將藥膏揉開。

她閉著眼睛沒出聲,裝作還在睡。

吳嘉悅又不傻,心裡差不多猜到是怎麼回事。應該是皇上在試探吳家是不是腳踏兩隻船,這才利用陳芙揍她,從而試探她娘的態度。

如今試探完還算滿意,於是選擇犧牲陳家安撫吳家,將陳芙從武試中除名,就當為她出氣了,也算間歇性安撫一下吳思圓。

這便是帝王的多疑跟猜忌。

吳嘉悅手指微微攥緊,還沒等內心升起擔憂跟不安,就聽譚柚溫和的聲音響起,像是故意說給她聽。

譚柚道:“你向來對事不對人,隻看事情完成的程度,而不在乎此人是否真心向你,亦或是有二心,這便是你們姐弟不同之處。”

司牧是能者善用,比如新稅一事,也不見得支持的人都是向著司牧的,但隻要她們對於新稅有用,司牧便唯才是用。

他要的是能辦實事的臣子,而不是一條聽話忠誠的狗。

司芸的做法其實也沒錯,她是想要朝臣之間離心,這樣她們彼此才不會結為同盟。作為君王而言,大臣們如果一心,那她這個皇上可就危險了。

被朝臣齊心孤立架空的帝王,手中沒有半分權力可言,甚至會被大臣遮住視線堵住耳朵,從此蒙蔽在皇宮之內,做一個聽話的傀儡。

所以想要朝局穩定,必須讓臣子內鬥,彼此爭奪她的重視跟信任。如此,朝堂分權,最後才能集權於皇上。

隻是司芸這個做法不適合現在,因為掌權之人除了她,還有司牧。

除非除掉司牧,否則她這套法子就像是養蠱,要麼養出能咬人的蠱,要麼自己會被反噬。

司牧多聰明,眼睛往床那邊掃了一眼,鳳眼撩起,眼底閃爍著光亮,“那是對彆人。”

司牧輕輕哼,食指戳譚柚心口,“對於你,我既對事,也對人。”

譚柚笑,伸手握住司牧的手指順勢牽在手中垂在身側。

她柔聲道:“吳嘉悅還是個學生,朝堂爭鬥在她入仕之前,不該這般殃及到她身上。”

“她母親是協辦大學士,舅舅是皇貴君,從出生起便注定她會被卷進這場旋渦裡,想要置身事外怎麼可能。”司牧瞪她,“你這是在護短。”

譚柚能不懂得這裡麵的道理?她都懂,但她還是會心疼自己的學生,所以不希望她們被朝堂政事過早影響,更不想她們涉險。

可是像吳嘉悅這種身份地位的權臣之女,從懂事起,就已經站在名利場的爭鬥旋渦中,很多事情早就身不由己。

吳嘉悅也是命好,遇見了譚柚,若是沒有譚柚,她是絕對不可能從吳府脫離出來,最後都會跟陳家一樣,淪為司芸隨時可以犧牲拋棄的棋子。

司牧倒是不在乎吳家做的什麼打算,彆說吳思圓打算腳踏兩隻船,她就是腳踏八隻船跟隻螃蟹一樣橫著走,司牧都無所謂。

隻要吳思圓手中的鉗子能為他所用,亦或是那雙鉗子沒危及到他,司牧輕易都不會選擇動吳思圓。

譚柚之所以說這些話,不過是看見吳嘉悅已經醒了,怕她聽見會多想,這才說來安撫她。

司牧軟聲嗔譚柚,“阿柚,你這是慈母多敗女,孩子會被寵壞的。”

兩人像是在為孩子的教育吵架。

譚柚希望孩子擁有完整童年自由自在不被拘束,司牧則認為孩子應該早點接觸社會知道人心險惡,將來才能應付社會的打。

而被她們兩人夾在中間的“孩子”吳嘉悅,越聽越不敢睜開眼睛。

剛開始是裝睡,現在是真的想昏睡過去。

她兩邊都不敢向著,得罪夫子,師公也不會開心。得罪師公……

她哪敢得罪司牧!

說不定到時候會被混合雙打。

最後連沈禦醫都聽不下去,忍不住扭頭說,“你倆哪能生出這麼大的閨女?孩子還沒有呢,就先吵起來了。”

而“吵起來”的司牧跟譚柚手還牽著手。

沈禦醫,“……”

沈禦醫看見兩人牽在一起十指相扣,被她看見才分開的兩隻手,眼皮抽動。

打擾了,是她這個外人多管閒事了。人小兩口“吵架”都是牽著手吵的,能嚴重到哪裡去。

譚柚鬆開司牧,將手背在身後,手指虛攏,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廓微微發熱。

司牧軟軟地笑,故意將自己被牽過的那隻手抖落給沈禦醫看,“誰說我倆沒孩子。”

譚柚側眸看司牧,以為他說的是鬆獅,結果就聽司牧掰著手指頭數起來,“蘇虞、蘇婉、白妔,吳嘉悅還有鬆獅,四個女兒一個兒子。”

吳嘉悅,“?”

吳嘉悅滿腦子問號,誰?鬆獅???

司牧煞有其事的感慨,“啊,我才十六歲,孩子都十九了,歲月過的真快。”

譚柚跟沈禦醫,“……”

沈禦醫沉吟一瞬,看向譚柚,“殿下最近身體調養的極好,也沒磕著頭。”

主要是沒磕著腦袋,所以不是她這禦醫的錯。

譚柚頷首,“您辛苦了。”

司牧鼓起臉頰伸手戳譚柚腰側軟肉,被她攔下。

“一日為師終身為母,我可沒說錯,”司牧看向吳嘉悅,聲音清脆,“是吧。”

吳嘉悅臉埋進枕頭裡,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對對對是是是。”

看看都把孩子嚇成什麼樣了。

沈禦醫轉移話題,跟吳嘉悅說,“背後這藥,一日一換,不出七日便能好。其餘地方都是些淤青,自己配合著藥膏藥水多揉揉,有助於活血化瘀。”

幸虧是年輕,恢複的快。

吳嘉悅盤腿坐起來感受了一下,沈禦醫的藥塗上去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她攏著身上的衣服,跟禦醫頷首致謝。

“謝我作甚,我不過奉旨行事,”沈禦醫收拾藥箱,“要謝還是要謝你這十六歲的‘老’父親。”

司牧出聲糾正,“快十七了。”

沈禦醫輕嗬,“您怎麼不說自己十八了呢。”

司牧搖頭,一本正經,“那也不能太貪心,往大了說阿柚會覺得我是嫁不出去才嫁給她。”

沈禦醫被噎住,司牧笑著靠在譚柚肩上,手指撚著她垂在身側的袖筒,像個嬌羞的小夫郎。

沈禦醫表示沒眼看。

吳嘉悅倒是望向站在譚柚身邊的司牧,感覺有些割裂感。

她記憶裡的司牧,不是這樣的啊。

吳嘉悅記憶中的司牧,喜怒無常,臉上多數是麵無表情,像根快要枯死的藤,根本不會像現在這般鮮活有生機,跟旁人說笑逗趣,也不會像個天真的小公子一樣,將頭歪在譚柚手臂上。

“謝師公。”吳嘉悅實在喊不出彆的。

司牧笑的慈祥又和藹,拉長音調,“乖~”

吳嘉悅,“……”

吳嘉悅有些害怕。

要不還是打她一頓吧,她心裡能踏實些。

幸好司牧宮裡有事,沒在這兒耽誤太久。

等司牧跟沈禦醫離開後,譚柚才拿著她手裡的書坐回床邊。

吳嘉悅抿了抿唇,輕聲問,“夫子,殿下會介意嗎?”

譚柚看吳嘉悅,眉眼溫和平靜,自帶安撫人心的氣場。

吳嘉悅這才說道:“皇上都會懷疑我娘。”

皇上娶了她小舅舅,相當於將整個吳家都捏在手中,就這皇上都會懷疑她母親。帝王之心本就多疑,尤其是司牧比司芸還乖戾多變。

吳嘉悅這個身份,莫名有些尷尬。

“他不同,”譚柚說,“他跟他皇姐不是同一類人。你也不同,你問心無愧坦蕩處事,無須多慮。”

“可上次柳家,”吳嘉悅好奇,“長皇子因為柳貴君一人,遷怒整個柳氏一族。”

那段時間吳嘉悅聽到的說法全是司牧公報私仇借機發揮。

譚柚搖頭,“不對,是柳家這幾年先借著柳貴君的勢,越權做了不該她做的事情,殿下才動柳家。柳貴君一事遲早會發生。”

從柳貴君的大膽行事,便能看到柳家在宮外有多放肆。宮裡宮外就是個雙麵鏡。宮裡的柳貴君都敢肆意妄為,宮外的柳家怎麼可能會低調行事。

“那太君後呢?”吳嘉悅問的小心翼翼。

至今還在皇陵那兒,連中秋都沒能回來。

譚柚輕聲道:“父不慈則子不孝,人可以守禮,但不能守死禮,這事不怪他。”

譚柚總是這般無條件維護司牧。

吳嘉悅深呼吸,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那鬆獅……”

她怎麼能跟狗比?

呸,是狗怎麼能跟她比?!拿蘇虞跟狗相比還差不多。

譚柚沉默了。

彆的問題她都有應答如流,唯有狗兒子跟四個女兒地位相等一事她略顯遲疑。

“你若是不願意,”譚柚歎息,語氣縱容又無奈,“那你排第一也可以。”

吳嘉悅一聽第一,嘚瑟地抖腿,“那還差不多。”

然後反應過來——

“排第一還是跟狗一起,我就不能不跟鬆獅排在一起嗎?”

感情那縱容無奈的語氣不是對她,而是對長皇子。

譚柚開始戰略性翻書。

吳嘉悅哀嚎,“夫子,我不想跟狗一起。”

鬆獅估計也不想跟吳嘉悅一起。

對於長皇子的決策跟他做的事情,吳嘉悅都能理解跟接受,唯有這一條,“狗怎麼能當兒子養呢?”

譚柚語氣平和,不疾不徐,“因為是公狗,不能當女兒養。”

吳嘉悅,“……”

這是公母的問題嗎?!

吳嘉悅幽幽地盯著譚柚,她感覺夫子是故意,她肯定是故意的。

“萬物有靈,眾生平等,”譚柚寬慰吳嘉悅,“聽話。”

吳嘉悅暫且忍下,等蘇虞三人來看她的時候,吳嘉悅悠悠說,“蘇虞,鬆獅現在是你狗哥哥了。”

蘇虞瞬間跳腳,“憑什麼!”

吳嘉悅頓時舒坦許多,反正不能光犧牲她一人哄師公開心,要下水大家一起下水。

但蘇虞的關注點明顯跟吳嘉悅不同。

她問,“我怎麼就不能當個姐姐了!”

吳嘉悅,“……”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