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發現文字缺失,關閉轉/碼或暢/讀模式即可正常安從鳳感覺眼前這個榜單都是虛幻的,連帶著周遭耳邊的其餘紛雜聲音都慢慢遠去。
耳朵裡一陣嗡鳴,最後歸於寂靜。
她好像孤身站在龍虎牆前,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最後天地間僅剩她跟榜單。
‘不可能啊。’
安從鳳眼睛死死盯著蘇婉的名字,恨不得那兩個字變成“安從鳳”。
她竟然沒考過蘇婉?
安從鳳掌心一片冰涼,涼意順著手臂滲透心底,連帶著臉頰都像是結了一層冰冷的霜。
她感覺呼吸發緊,連怎麼自如地喘息都忘了。
安從鳳從小就順風順水,每次學院考試測評,她得第二沒人敢得第一。從來都是她遙遙領先彆人的份,還沒被人騎在頭上過。
她可以毫不費勁就能得到小三元,甚至有種預感,大-三-元也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會六元及第成為一代傳奇!
就像以前給她批命的老道所說:
“從鳳從鳳,將來命格定是跟‘鳳’有關。”
龍鳳都是皇室專用,既然能從鳳,將來定是位極人臣啊。
安家歡喜至極,從小各種好東西都緊著安從鳳用。
安從鳳也不負所望,雖出生於尋常人家,但因為父親相貌不錯,連帶著她也生的好看又聰慧,整條街的小男孩都喜歡跟她玩。
小時候扮演過家家時,安從鳳一個妻主,能有十個八個小男孩排隊要當她夫郎,他們彼此推搡,最後選擇都當。
小男孩們圍在她身邊,將自己荷包裡裝著的糕點果子都分給她吃。
安從鳳什麼都不用做,便能享受小夫郎們的“示好”。那時候她便想,長大後要多娶幾個夫郎,就像現在這般。
所以從十一歲起,安從鳳就會無師自通的招惹男子。
整個書院中,若是隻有十個男子,必然有八個喜歡她。
其中就包括夫子的兒子。
因著她聰明長相又好,跟夫子兒子走得極近,連帶著夫子對她也多了幾分偏愛,總會對她開後門。
旁人生病都不允許請假離開書院,她則是將書院當成自己家,隨意進出。
這些小的特權跟優待,滋生了安從鳳的野心。
若是她去了更大的地方呢?若是她搭上高官的兒子呢?
畢竟她家這邊隻是京城周圍的小縣城,跟繁華的京城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小縣城裡的男子,不管相貌還是家世,都不如京城。
安從鳳想爬的更高,想步入朝堂。
有了這個想法後,安從鳳守完家裡老人的孝期便開始她的科考之路。
她天生聰慧,第一次參考就得了案首,甚至解元,如今還如願以償搭上趙家的高枝。
隻要她考中會元,就
能跟趙家提親,等她狀元之後,就能順勢踩上利用國公府門路為她鋪好的青雲梯。
日後她在京中坐穩位置建立府邸之後,便先娶柳盛錦進門,然後折辱他。
不是京城第一公子嗎,如今沒了絕世容顏,她願意娶他,他難道不該感恩戴德?
安從鳳對於之前撿到荷包後搭訕柳盛錦沒成功一事,始終耿耿於懷。
至於筆墨紙硯鋪子裡記的青郎……
一個不守夫道的人夫,自己怎麼可能真用轎抬他進門。
客棧小公子這種類型的,安從鳳在書院裡都看膩了。
她那時候再找男子,定然是相貌出眾又有特色的,如果能對她帶來幫助,更好不過。
實不相瞞,安從鳳已經看中一富商的兒子,那家是獨子無女,若是能娶進門,將來這萬貫家財定是他的陪嫁之物。
可這所有的設想,都建立在她考上會元之後。
如今,她成了第二……
第二,第二算個狗屁!她要的,從來都是第一!
前前後後放榜至今,安從鳳始終不願意相信自己搭建好的未來高樓,毀在奠基這一層。
直到聲音響起一個名字。
“蘇婉,是蘇婉吧,你彆看了,你考了第一!會元!”
這個名字,像是一把大手,猛地將安從鳳自虛空淨地拉回紛攘吵鬨的龍虎榜前,麵對她不願意麵對的事實。
“蘇虞這裡這裡,我看見蘇婉了,第一!蘇婉知道吧,我太學院的同窗,我們一個博士,她考了第一!”
“我押的兩個都是前三,尤其是蘇婉第一,我他爹的賺瘋了啊!!!”
“什麼,第一來看榜了?讓我看看第一長什麼樣,沾沾喜氣保佑我殿試也能得個好名次!”
這些人字字句句提的都是“會元”跟“第一”,聽在此時的安從鳳耳朵裡,就跟一把把插在她心窩上的鋒利刀子一般。
安從鳳被動來動去的看榜學生,從榜前擠到一邊,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現在更是五彩繽紛難看至極。
尤其是有人踩到她,還扭頭來道歉,“對不起啊對不起。”
榜前光線已經微亮,對方眯著眼睛看她,這才驚喜道:“我認得你,安從鳳?秋闈的解元!”
安從鳳腮幫子抽動,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見這人扭頭往榜上一看,“我剛擠進來,解元你這次還是第一吧?……哦,第二啊。”
安從鳳,“……”
對方笑,“第二也好啊,這麼好的名次!雖然第一是我同窗蘇婉,但你也不差,你第二。”
“婉子是有點本事在身上,這次竟然考了第一!哦,解元我不是內涵你這次考了第二沒本事哈,畢竟第二也不容易是嘛,拚了老命了吧。”
拚了老命都沒考過蘇婉,堪堪得了個第二……
這人的每一句話,都恰到好處地踩在安從
鳳的痛處,反複碾壓。
安從鳳捶在身側的手指緊攥成拳,僵硬地臉上擠不出半點儒雅笑意。
尤其是這種情況連續發生了好幾次。
以前安從鳳最得意的事情便是她才來京城幾個月,很多人不僅聽過她的名字還認識她。
此時安從鳳想法跟之前截然相反。
“噯我踩著誰了?”有一人回頭,“安從鳳?解元啊!這次第幾……嗨呀,第二啊!恭喜恭喜!”
安從鳳眉心跳動,僵硬地回,“多謝。”
她正想出去,就被人從後背擠了一把,那人轉身道歉,“安從鳳?!”
安從鳳,“……”
安從鳳深呼吸,趁對方開口之前,微笑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
記
“啊,認錯了啊。”那人還挺遺憾,安從鳳剛鬆了口氣,就聽那人繼續說,“安從鳳好像這次考第二啊。”
安從鳳臉色黝黑。
要你們管啊!關你們什麼事!
她繃緊下顎,冷著臉朝人群湧動的方向看去,就看見蘇婉跟蘇虞等人。
她跟這幾人果真八字不合,要不是她們過來,自己本來可以不用這麼難堪,
晨光微熹中,幾人卻拎著燈籠,要多顯眼有多顯眼,生怕旁人看不見是她們四個。
蘇虞一展折扇,甩著燈籠伸手將蘇婉護在胳膊後麵,吆喝道:“僅能遠觀,謝絕亂摸。”
白妔跟吳嘉悅像是侍衛一般,護在蘇婉身邊。
蘇婉雙手遮臉,“……大可不必如此。”
這還是個會元,她要是考上狀元可還了得。
白妔悄悄說,“趁能出風頭趕緊出,人生這種時刻能有幾回。”
吳嘉悅點頭,示意蘇婉看前麵的蘇虞,“幸虧第一是你,這要是蘇虞……嘖嘖,她得在出場之前,先買兩盤炮放一下,然後在嗩呐跟鑼鼓班子中,讓百十來人給她打燈籠,最後萬眾矚目緩慢入場。”
蘇婉想了一想,是她姐能乾出來的事情。
蘇虞要是第一,她能把自己跟那杏榜擺在一起,供人觀賞跟收費擁抱。
前方開路的蘇虞果然開口,“你們要是實在想摸,一次五文。擁抱的話,一次十文。會元提筆留名,筆墨紙硯自帶,一次十五文。”
不遠處的安從鳳眼裡露出譏諷,甚至不屑跟看不上她的作為。
掉錢眼裡了吧?傻缺吧她,誰會花錢乾這種蠢事。
結果蘇虞話音剛落,就有人喊起來:
“我來我來,我有碎錢我先來,從五文到十五文的,我都要!嘿嘿,正好賺了銀子!”
“還有我,咱們是先摸還是先交錢,哪裡收費?”
“你們讓開,我請蘇婉回家吃飯,大蘇,咱倆這關係,就不能優惠點?”
安從鳳,“……”
安從鳳一時間覺得胸口悶
堵到爆炸,各種難聽的罵人臟話都有,她特彆想質問批卷官:
憑什麼,憑什麼這幾個不入流的“圈錢地痞”可以考這麼好?
尤其是蘇婉,她有什麼資格得第一?
安從鳳甚至懷疑這榜單,是不是長皇子私下做了手腳,硬是把蘇婉提了上去。
其實這群人哪裡是單單衝著蘇婉去的,她們既是想湊熱鬨,也是想在蘇白蘇吳幾人麵前混個臉熟。
得了會元,不管將來能不能得狀元,蘇婉都已經是大半隻腳踏入朝堂,跟她們走近一些,不是壞事。
何況對於這些願意付錢的學生來說,幾乎都是太學院裡的同窗,花了幾文錢給自己抬麵兒,賺大發了!
以後往外講,便可以說,“蘇婉,我同窗,她夫子是譚博士,師公是長皇子,懂了吧。”
安從鳳若是不把第一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這會兒的選擇跟這些人一樣,上前不經意的混個臉熟。
可如今利益相衝,她便看不得蘇白蘇吳四人小人得誌的做派。
安從鳳臉色陰沉,已經在想,自己如果得了第一該多好,這第一憑什麼不是她的!
就在她呼吸沉沉,就在快要失去理智之時,耳邊忽然傳來趙錦鈺的聲音,“唔,讓我看看好姐姐是不是考了個會元。”
記
他聲音也不大,甚至是輕輕的,像羽毛一般。但落在安從鳳身上,卻重如千斤,壓得她一時間都不敢扭頭看趙錦鈺。
安從鳳身形僵硬,怔在原地,後背莫名生出冷汗。
她還是頭一回產生這種不知所措的慌亂情緒。
有一次,她險些弄大一男子的肚子都沒這麼慌過。
畢竟跟那次比起來,這事關於她的前程,關於她能否徹底搭上趙家這條線。
趙錦鈺拉長尾音,意味深長,“第二啊~”
他聲音猶如冰涼的刀子,緩慢貼緊安從鳳的脖頸,激的她打了個哆嗦。
安從鳳眸光閃爍,視線都不敢往榜上看,隻落在趙錦鈺的臉上。
她儘量穩住麵上溫和深情的表情,試探著說,“好像,榜單排名有錯吧。”
趙錦鈺餘光斜了安從鳳一眼,輕嗔,“沒考第一就沒考第一,怎麼能怪人榜單排錯了。蘇婉上次就是第二,這次成為第一,不稀奇。你滿腦子想著我,考第二也不奇怪。”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股譏諷的意味。
好像說她滿腦子算計討好國公府,沒乾正事一樣。
安從鳳臉色收緊,她的自尊哪裡允許她被一個男子這般奚落。
安從鳳斂了斂表情,儘量用不以為意的輕鬆語氣,開口,“我以為能得第一,誰成想是第二。也罷也罷,下次得個狀元便是。”
現在也隻能想著幾日後的殿試再考回來。<
p/>到時候拿了狀元,一切雖然落後一拍,但終歸能回到原點。
趙錦鈺微微皺起乖巧討喜的臉蛋,黑葡萄一樣的眸子盯著安從鳳看,故意緩聲說,“可是你答應了我祖父,必得會元啊。”
趙錦鈺伸手扯著安從鳳的衣袖輕晃,“如今你成了第二,他會不會不讓你娶我?現在大選在即,你我若是不能定親,我可能就要進宮了。”
他道:“你也知道的,我們趙家素來跟皇上走得很近,我按理來說是要進宮當貴君的。”
貴君?!
安從鳳抽了口涼氣,整個人都懵了。
他要是進宮當貴君,那自己這段時間的付出豈不是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