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麵前,從來都不是長皇子,而是司牧。
人前,他能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想的清清楚楚,不會感情用事。但人後,司牧也會茫然受傷,也會難受。
處理政事上,司牧是一把好手,可對於感情,記很多時候司牧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對於他來說,安國公不止是安國公,他還是個長輩,是國之砥柱,是曾經大司的開拓者奠基者,是一輩人心中不可撼動的人物。
可現在此人,有可能在針對他跟譚柚,甚至想殺了他跟譚柚。
許是因為太君後跟司芸,又許是因為彆的,不管如何,他都站在了對立麵。
司牧有些難受,每次麵臨這種情況他都不舒服。
比如父君給他下-藥那次,在皇姐跟他之間,父君果斷地選擇了前者。
母皇是偏愛他,將兵符都交給他,但在皇位一事上,依舊身不由己不能堅定的推他上去。
細細想來,他好像沒被人堅定的選擇過,沒被人從始至終無條件偏愛過。
所有人靠向他都是權衡利弊後的決定,都帶有無數目的跟理由。
好像隻有譚柚不同。
琉笙苑裡,她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因為一個“信”字,便執拗地站在他這邊。
她會在定親後,主動跟譚府眾人詮釋他的好,讓眾人對他改觀。
她會送他鬆獅,連人帶狗都堅定地選擇他一人。
“阿柚,”司牧說,“我好像花了兩輩子的運氣,遇到一個很好的人。”
譚柚眼睫落下,拇指指腹輕撫司牧眼尾,拉長尾音輕輕“嗯”了一聲,音調上揚。
司牧笑,眉眼彎彎,柔軟白嫩的臉頰輕輕蹭她的手,“那便是你。”
他過於可愛,又過於赤誠直白,譚柚僅猶豫一瞬,還是選擇偏頭輕吻他唇瓣。
她的底線,在旁人麵前
向來堅如鐵壁,在司牧麵前卻總是不堪一擊。
譚柚溫熱的掌心貼著司牧側臉,垂眸親他嘴角。
從嘴角到唇縫,再探入口中。
一吻結束,司牧額頭抵在譚柚肩上喘-息,譚柚含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臣謝殿下誇讚。”
輕柔的熱氣拂在耳廓上麵,譚柚親眼看見司牧那隻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紅,像瑪瑙玉一樣通透。
司牧手指攥著譚柚的衣袖,攥的有些緊。
他先是低頭小聲呢喃,聲音如蚊子般大小,譚柚沒聽清,側眸看他。
司牧這才雙手揉著臉上的熱意,兩隻眼睛亮晶晶地往上看著譚柚,輕聲說,“不客氣,妻主大人。”
如果譚柚沒記錯,這還是頭回聽司牧這般喚她。
譚柚呼吸收緊,撐在龍案上的那隻手微微握拳。
她看他,“殿下說什麼?臣沒聽清。”
司牧琉璃般透徹乾淨的眸子開始左右亂看,臉越來越熱,越來越紅,燙的他自己掌心都覺得熱。
都成親快一年了,怎麼突然怪不好意思的。
譚柚耐心十足地看著他,將他堵在龍椅上。
司牧哼哼唧唧,兩隻腳都輕輕搭在了譚柚腳背上,他腳尖蹭她腳踝,“你明明都聽到了。”
譚柚麵不改色的扯謊,“沒有。”
司牧瞪她,譚柚笑,一本正經地說,“一隻耳朵聽見了,另一隻耳朵沒聽見。”
司牧,“……?!”
“阿柚,你還會這麼賴皮啊!”司牧像是發現什麼天大的事情,伸出一隻手,食指輕輕戳譚柚胸口記。
“嗯,”譚柚坦誠,“畢竟是對我自己的夫郎,無傷大雅。”
司牧笑著縮回手,雙手捧臉,像是怪不好意思的。
趁他開口前,譚柚眼皮一跳,硬著頭皮先說道:“……這次就不用喊硃砂進來了。”
司牧頗為遺憾跟失落的“啊”了一聲,“萬一我忘了怎麼辦?”
“我說給你聽,”譚柚看著司牧,“我一直說給你聽。”
司牧這才伸出雙手,環著譚柚的脖子。
兩人一下子離得更近,司牧鼻尖幾乎蹭著譚柚的鼻尖。
司牧濃密纖長的眼睫像是振翅的黑蝴蝶,眼睛跟譚柚對視,輕輕用氣音喊,“妻主。”
他見譚柚嘴角抿出笑意,心裡也是一軟,又換著花樣叫,“譚姐姐~”
司牧抱著譚柚,下巴搭在她肩上,眼睛舒適地閉著,“譚博士,譚翰林,譚柚,阿柚。”
譚柚把司牧摟在懷裡,眼睫遮住眼底的柔意,輕喃道:“小貓。”
跟譚柚磨蹭一會兒,司牧精神滿滿,乾勁十足地開始批閱折子。
“晚上跟你回去住,”司牧說,“後日殿試,到時候估計會忙。”
至於趙府……
還是要查。<
p/>譚柚伸手將他嘴角的水痕抹去,見司牧張嘴要咬她,才笑著收回手,“那我在旁邊看書等你。”
跟秋闈之後過了幾個月才春闈不同,春闈榜單出來後,緊接著便是殿試。
作為科考的最後一項,殿試對於入選的貢士來說,是一道龍門。
越過去就是進士,好一點是一甲,最好的是狀元。
但考上進士,便已經算鯉魚躍龍門成功,可以等著候補做官了。
殿試的地點也跟前兩場不同,不在貢院,而在在皇宮,在太和門廣場,在大臣早朝的地方。
正因為在露天廣場,所以殿試時間不定,會由欽天監占卜。倒不是選個黃辰吉日,而是選個天氣好的時候。
這個天氣好,不能是大太陽,不能是陰雨天,做好隻是陰天,光線合適,不冷不熱,最適合答題。
考生們會在卯時入場,在辰時開考,申時末結束,一共一天。
為確保考試的公平公正性,考卷皆由翰林院官員用相同的館閣體謄抄一遍,以免考字跡舞弊,然後再送由另一波人員批改,最後拆卷謄抄分數的又是一批人。
批閱官都是嚴格挑選,為了避嫌,通常會選跟此屆考生沒有任何關係的官員批改試卷,以免作弊徇私。
等在所有考卷中選出最優秀的前三張後,送往禦書房由皇上跟長皇子商定,誰是狀元,誰是榜眼,以及點誰做探花。
這個會有微調,比如長得最好看的那個,會被點為探花。她跟榜眼可能沒有實力方麵的懸殊,但臉蛋方麵的懸殊肯定是有的。
殿試開考當天,蘇白蘇吳四人寅時就到了宮門口。
蘇虞拎著竹簍站在宮外,看著眼前一大四小的五扇門,感慨頗多。
誰能想到,她們竟真的一路走到這兒了呢。
“最後一考了,”蘇虞向來是四人……加上熊思捷五人,是五人小團體中的領頭者,一本正經,振奮人心,然後表示,“靠你了!”
蘇虞伸手記拍向蘇婉的肩膀,“老蘇家的希望。”
蘇婉,“……”
她說的那麼慷慨激昂,還以為她要說靠自己。
吳嘉悅翻了個白眼,“我還以為你會說靠你呢。”
蘇虞吊兒郎當地將竹簍甩到肩後麵,挑眉,“我長這麼好看,說不定能得個探花,但狀元肯定是我妹。”
蘇虞伸手勾著蘇婉肩膀,問她,“對吧?”
蘇婉兩手緊攥成拳,給自己做了個加油大氣的姿勢,重重點頭,“嗯!”
白妔捏著下巴,微微皺眉,“安從鳳上次第二呢。”
算是個實力強勁的對手。
“嗐,萬一她這次還是第二呢,”蘇虞殺人誅心,道:“咱這氣度,讓她第二又如何。嘿,反正我第三也行。”
吳嘉悅輕咳兩聲,提醒道:“上次第三是我,你做第四也不錯。”
“上次
是你這次可就不一定了~”蘇虞得意起來,單手摸著自己的臉,“這可能就要看臉了。”
感謝她爹給她生了一張好看的臉!
吳嘉悅被噎住。
彆的話可能好反駁,但蘇虞這張臉屬實是好看。
尤其是這雙桃花眼,風流卻不多情,瀲灩卻不魅惑,難得的通透乾淨。安從鳳其實也是雙桃花眼,但她笑起來眼尾多褶,過於濫情。
蘇虞對上安從鳳,像是三、四月的桃花對上五、六月的桃花。一個正在開放花期還久,一個已經花開糜爛接近尾聲。
蘇虞感慨起來,“我們老蘇家真是要才有才,要臉有臉。”
“算了吧,你那都不是臉皮,你那是牆皮。”白妔擺手,吳嘉悅彆開臉笑。
白妔表示,“我就隨便了,能考上進士最好,萬一考不上,也知足了。”
“你家族譜改完了?”蘇虞問。
白大人為了激勵白妔努力,也是夠拚的。
“阿柚這次是不是真的不來了?”蘇婉轉身往後看,有些不適應。
她們四個前兩場考試,譚柚場場目送她們進考場,好像有她在,她們就無比安心。
蘇虞吳嘉悅跟白妔也朝後看。
吳嘉悅垂眸輕歎,“也該我們自己進一次了,夫子總不能一直手把手陪著我們。”
白妔,“話是這麼說,但感覺她在會更有底氣點。”
“我怎麼覺得阿柚來了呢。”蘇虞朝遠處看,桃花眼露出笑意,“阿柚向來嘴硬心軟,肯定來了,隻是沒讓我們看見。”
白妔推了她一把,“想多了吧你。”
三人隻當蘇虞是在寬慰她們,也沒往心裡去,都在昂臉等著鼓樓鐘響。
不遠處,花青站在車前橫木上,手搭在眉毛處往遠處眺望,“看不清啊,主子。”
天色還黑,就算前方有燈籠,也隻能看到人影晃動,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她轉身往後,“宮門口好些人呢,我看不見她們。”
車簾撩開,譚柚果真坐在裡麵,“沒事。”
她朝前看,“來送她們就行。”
花青蹲下來,“那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等她們進場。”
到底是親手帶出來的,哪怕要她們自己前行,譚柚也忍不住站在遠處相送。
過了約摸半盞茶功夫,鐘聲響了一下。
花青立馬好奇地站起來看,“進場記了!”
宮門打開,從裡麵出來兩隊禁軍,麵對麵分列站好,都是一手持刀一手提宮燈。
禮部跟翰林院官員負責站在門口,核實考生身份跟入場資格,同時有人搜身跟檢查竹簍。
宮門口燈光明亮,不知誰的燈籠提高晃了一下映到了蘇虞的臉,花青
立馬激動起來,大聲喊加油。
蘇虞好像是聽見了,還偏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花青眉開眼笑,堪比自己進考場,欣慰地感慨,“真好。”
一定要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