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2 / 2)

客棧小公子難以置信地搖頭,“騙子,你們才是騙子。誰給你們的好處,讓你們這麼汙蔑安姐姐。”

客棧小公子急的快哭出來,“安姐姐一心求學,誌在今科,至今都沒娶夫郎。她連……她連男子的手都沒碰過!”

他說完這句話,不知道是急的還是臊的,臉紅起來。

眾人哄笑起來,心道怎麼還有這麼傻的男子。

唯有二樓的青郎,臉色又白了一分。

安從鳳那夜……也是這般跟他說的。

她說她沒碰過男子,他是獨一份,雖然他已經嫁人她們不合適,但她依舊抵抗不了他的吸引。

青郎一直心裡慚愧,覺得是他引誘了那般好的女人,是他不守夫道不檢點,安從鳳半點錯都沒有,全是他該死。

如今見她跟國公府議親,青郎心底雖酸澀難受,但還是祝福更多。

可現在,很多人你一眼我一語的話拚湊到一起,拚出來的安從鳳竟不像他認識的那人。

他跟客棧小公子不同,安從鳳的的確確是跟他發生過關係。

青郎到底比青澀稚嫩的小公子年長幾歲,心智更為成熟冷靜,如今想來,忽然身體有些癱軟,險些站不住。

他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碎掉,如同冬季河麵上一層薄薄的冰,有了裂縫之後,便經不得再細敲。

“是沒碰你的手吧?”花樓前麵有個女人嘖嘖搖頭,“碰你是要娶你的,碰他又不用娶。你也說了,人家現在是在跟國公府議親,跟你比起來,自然要攀個高枝。”

小公子梗著脖子啞聲說,“安姐姐那麼好,自然要娶個好的夫郎。”

“她好?她也就一張好皮囊跟一張好嘴,不過是京邊小鎮來的,憑個花言巧語能把你迷成這樣。嘖嘖,果真是有學問的人。”

“你怎麼這麼說安姐姐!”小公子氣到跺腳。

對方舉起雙手做妥協狀,“好好好我不說,讓花魁自己說,你親口去問,問他有沒有跟安從鳳睡過。”

小公子覺得此人用詞不雅,還瞪了她一眼。

他又不敢直接問花魁,隻拿眼睛看他。

花魁抹掉眼淚,單手捂著自己的小腹說,“確有此事。”

見小公子不信,花魁猶豫一瞬,還是道:“她胸口有個圓圓小小的紅色胎記,像是被簪子紮過,但沒有傷痕。”

小公子臉皮薄,花魁含蓄一下,比了個位置,“在左胸上方,位於心的位置。”

能看到這個部位的,怎麼都是“坦誠相見”過。

小公子臉色一下子白起來,心裡已經信了七八分,但依舊嘴硬的說,“我又沒見過。”

他是沒見過,可青郎見過。

青郎順著牆癱坐在地上,雙手捂臉,眼淚從指縫中溢出,心頭是又氣又恨。

他沒資格理直氣壯恨安從鳳說謊,故意營造出好的一麵哄騙他錢財跟身子。他恨自己,恨自己不爭氣,竟因為空虛沒看出來安從鳳的把戲!

青郎連哭都不敢出聲,怕樓下夥計聽見,隻能雙手捂著嘴無聲顫抖。

青郎恨自己不是小公子,不然定要上前甩安從鳳兩巴掌,問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而花樓門前的小公子,此時腦子裡嗡嗡作響。因為花樓二樓有個男子,趴在上麵看熱鬨,笑盈盈說,“我也知道,我還摸過呢。她說許是前世被人辜負,對方拿簪子刺穿她胸口,這才留個痕跡。”

男子嬌嗔起來,“當時引得我好一陣心疼憐惜呢。”

小公子身形搖搖欲墜。

他理智覺得花魁跟彆人沒必要扯謊,畢竟安從鳳才來京城幾個月,怎麼可能會得罪這麼多人,而且他們還說的那麼清楚詳細。

可感情上卻讓他不敢相信。

他那麼完美的安姐姐,他那麼好的安姐姐,他自以為高攀不上的安姐姐,怎麼可能是這種人呢。

這樣的人,是他母親給他挑選妻主時看都看不上的人啊!

他到底喜歡的是個什麼東西?

都說女人風流,可她一邊風流一邊對他說謊。她說她為夫郎守身如玉,說她不能跟他好,可轉頭她就睡了人花魁,至少兩次!

不跟他好,是因為他不好隨便玩弄嗎?

安從鳳現在給他的感覺像是一個表麵打掃乾淨的房間,其實拐角裡藏著見不得人的肮臟汙穢。

完美姐姐、高高在上姐姐的形象,一瞬之間坍塌下來。

小公子眼淚流出來,沒控製住,當場崩潰地蹲在地上哭,還是花魁伸手安慰他。

“還好她想攀高枝沒碰過你,否則這會兒你更得哭。你這麼小,這麼乾淨純粹,識人不清很是正常,以後擦乾淨眼睛就行。”

小公子哭得抽噎,“我以為,我以為她是世上最好的良人,我以為是我配不上她。”

結果安從鳳說謊不算,還吊著他,一旦找到家世好的,立馬跟他劃清關係。

尤其是他元宵那夜,懷著少男懷春之心,提著親手紮的燈籠坐在她門前苦苦等了一夜。

那一夜,當時心情有多羞澀隱晦甜蜜,此時就有多尷尬難堪後悔。

他那乾淨剔透的一顆心,等的是對方逛完花樓回來後牽他的手,憐惜他被竹條劃傷的細碎傷口。

她說,“燈籠雖然不如市麵上賣的那些精致好看,但都是你的心意,我會好好收下。”

那個不好看的燈籠,是他手指纏著紗布滿懷歡喜做出來的,是他以為最好的。

事後他還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醜了,所以安姐姐不喜歡。他果然配不上她,連燈籠都做不好,更彆提其他的了。

點點滴滴細節跟回憶湧上來,小公子才陡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跟安從鳳的位置發生了變化。

起初兩人都是平等的,但隨著相處,她變得高高在上起來,他卻低入塵埃,隻能卑微的仰視她。

“嗚嗚嗚。”

小公子舉起一隻手,現在就已經後悔了,他覺得他手好臟,被個爛人摸過了。

就這,她那時是怎麼好意思說她沒牽過彆人的手……

花魁從袖筒中掏出一方折疊整齊的巾帕遞給小公子,柔聲說,“乾淨的,我買來還沒用過。”

那方巾帕帶著青竹的清香,小公子攥著帕子,哭得更凶了。

安從鳳連花魁都不如。

這場鬨劇最後的收尾,是客棧老板過來把兒子牽回去。小公子抽抽噎噎地問,“不跟趙小公子說嗎?萬一他跟我一樣呢?”

有個少年從人群裡竄出來跟小公子說,“安心啦,安從鳳怎麼可能騙得過國公府,那可是趙小公子噯!”

小公子雖然覺得這人說話奇奇怪怪,但一想也是,這事今日在街上傳來,趙家沒理由不知道。

小公子跟著他母親回去,雖然可能會難過一陣,但好在名聲不差,將來不會影響說人家,及時醒悟損失倒是不大。

客棧老板更是一陣慶幸,還好今日看破了那個爛人,畢竟前幾日小公子還說要一輩子不嫁人,因為他遇不到更好的良人了,他的心裡盛著安姐姐也配不上彆人。

老板雙手合十,朝天上拜。

真是上天顯靈,讓安從鳳的真麵目露出來。

這種私德不行的人,學問再好也不是良配。

熱鬨看完,花樓前眾人散開,竟沒人留意到花魁的去向,隻不過這事卻在街上傳起來。

作為事件裡麵的主人公,安從鳳那幾日一家人都住在國公府裡商量成親的具體事宜,連門都沒出過,自然半點消息都不知道。

今早來宮門口都是趙錦鈺親自相送。

現在此事由陳老當著眾人的麵,在這種場合公然說破,安從鳳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忽然想起早上趙錦鈺的話。

他彎著眼睛,意味深長地說,“我為你準備了驚喜,等你的好消息哦~”

安從鳳隻當是說她考中狀元,怎麼能想到是說她已經翻船的事情!

此時安從鳳站在這裡,接受所有人各種目光的審視打量,臉色蒼白,極力穩住心神,在想應該如何為自己開脫。

她的確沒碰小公子啊,還有,難道學生連逛花樓都不行了?

陳老一雙眼睛看著她,“你個人德行有汙點,抹去一甲位置。我念你苦讀不易,著你二甲傳臚。”

傳臚是二甲第一。

但雞冠子怎麼能跟鳳尾巴比?

安從鳳還想開口,就聽陳老幽幽道:“還有些事情,若是說白了,人男子可能無顏於世。你若心裡有數便就此作罷,你若不依不饒,我便當場點出。”

“你,如何選?”

這個說的就是青郎了。

沒有律法規定安從鳳不能吊著人小公子,也沒說不可以逛花樓,但安從鳳睡了人家夫郎這個總歸是不合適吧?

她明知青郎有妻主,隻是對方不在京城,便跟青郎有染,難道還不算品性不端?

這樣的人,怎能在一甲之列?

陳老也是查清楚後,才把安從鳳劃到二甲,將蘇虞補了上去。

也是蘇虞爭氣,考了二甲傳臚,更是蘇虞運氣好,碰上安從鳳自己把自己作沒了。

安從鳳嘴角抿得死緊。

最後低頭頷首行禮,聲音僵硬,“學生知錯。”

她退回去。

安從鳳可不是為了青郎的聲譽跟性命,而是為了自己。

陳老輕飄飄的話裡藏著最深的陷進。

她可以私德有虧,往外說是一時糊塗或是女人風流都行。但若是她再追問下去,便是不顧青郎聲譽,不顧青郎死活,是品性的缺陷,是殿前說謊。

到時候就不是一甲二甲的事情,而是被革除功名,永世不錄。

安從鳳隻能咬牙退回去,心裡恨到要死。

趙、錦、鈺!

她現在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他是要毀了她!

到這兒,司牧算是隱約猜到了趙錦鈺那日帶走花魁的目的。讓他配合花樓老板唱一場大戲,毀了安從鳳的一甲之心。

此舉相當於折斷安從鳳想要高飛的翅膀,將她栓在趙府。

這段不大不小的插曲之後,依舊是繼續傳臚大典。

此次科考,進士錄用者共二百九十八人。

一甲三人,稱進士及第。二甲一百人,稱進士出身。剩餘的皆是三甲。

白妔排在二甲的尾巴,堪堪掛在上麵。跟蘇虞她們雖比不得,不過白妔向來隻跟自己比,已經覺得很了不起!

她二甲,但她三個姐妹都是一甲!天下還有比這更風光的事情嗎?

等所有人名宣讀完,樂聲起,進士們跪在禦道兩旁,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等這些做完,陳老將手中金榜雙手交由禮部堂官捧著。皇上跟長皇子回宮,而文武百官則隨榜出宮,到龍虎牆處將榜紙貼上去。

這金榜隻貼三日便會收回。

出宮貼榜,朝臣們走在前麵,近三百名進士由蘇婉、吳嘉悅、蘇虞帶頭,走在後麵。

隻是一甲三人走禦道,從那條最中間的路朝午門走。

這段路,三人走來感慨頗多,她們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今日,就連做夢,都不敢往這方麵想。

但這隻是一甲榮耀的一部分,隨後她們會身披紅綢,騎馬前往杏園慶祝,跟她們的老師譚柚敬茶謝恩。

打馬遊街啊,多少文人的夢。

安從鳳紅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蘇虞等人被禮部官員在胸前係上紅綢,看她們騎在馬背上滿麵風光地由吹打班子開路往街上走。

蘇虞不停地擺弄身前的大綢花,還側身問吳嘉悅,“是不是歪了?”

“沒歪,探花配花,絕配。”吳嘉悅難得朝蘇虞豎起大拇指。

蘇虞笑,雙手捧著麵前的花,“這可比上次迎親還風光啊!”

上次她們是阿柚人生大事上的配角,今日,她們是自己人生大事上的主角,自然風光。

蘇婉輕聲說,“阿姐喊上阿妔,我們去找阿柚。我們今日的風光亦是阿柚的風光,我想讓她看一下我們的成長。”

“我們終究不負自己,不負阿柚。”

蘇婉騎在馬背上,迎著上午巳時的陽光,看起來依舊是那個文靜秀氣的書呆子,可跟之前總站在蘇虞等人後麵不吭不響的她又有些不同,如今的她腰背挺直沒有半分怯場局促,已經能迎著光,端得起她狀元的氣勢。

她的確成長了自信了。

蘇虞笑,滿心欣慰,朝後對著白妔,“走嘍。”

白妔跟她隔空碰了碰拳頭,“走。”

由吹打班子開路,三人騎馬前行,享受來自全城百姓的歡呼喝彩。

蘇虞還沒喝酒呢,在這一聲聲“探花”中就有些醉了。怪不得“金榜題名時”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這也太爽了吧!

白妔和其他進士們跟在她們後麵,除了安從鳳,其餘人都滿臉喜氣。

白妔更是與有榮焉,驕傲的不行,指著前麵三人逢人就說,“我姐妹,厲害不!”

“一甲前三都是我姐妹,異父異母的親生姐妹,我們四人一個老師的。”

“我可太驕傲了!”

她像是混進來的親友,以至於有路人好奇,“那你呢?你什麼功名?”

白妔笑,“我進士,二甲。”

路人不由驚歎起來,豎起大拇指,“那你也很厲害啊!”

更厲害的是這四人的老師,一口氣教出個一甲前三!最差的也是二甲進士。

杏園門口,譚柚雙手搭在身後站著,眉眼含笑望向那三個從馬背上躍下來朝她奔跑過來的一甲,溫聲道:

“慢些,我就在這兒。”

她們三個跑過來的路上扭頭等白妔,等她歸隊,四人一起朝她張開胳膊奔過來。

譚柚眼底帶笑,張開雙臂,將她們抱個滿懷。

吳嘉悅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扯著紅綢花給譚柚看,“夫子,好看嗎?”

譚柚頷首,“好看。”

“好看便送您。”她作勢要把紅綢花戴在譚柚身上,蘇婉也是。

蘇虞屈指敲兩人後腦勺,“傻子,阿柚才不稀罕你們的花。”

她嘿笑,“阿柚你要不稀罕稀罕我的唄,我這朵是探花的呢。”

吳嘉悅跟蘇婉一起瞪她,白妔表示,“這麼多人看著呢,你可要點臉吧。”

譚柚笑著伸手幫吳嘉悅跟蘇婉將紅綢花理好,道:“戴著,花戴在你們身上我便覺得驕傲。”

熊思捷從門裡探出腦袋,“你們什麼時候進來啊,我都餓了。”

裡麵那麼多好吃的,就等她們過來開席了。

幾人道:“來啦。”

蘇虞摸熊思捷腦袋,“送給你探花的喜氣。”

蘇婉湊過來,“狀元的。”

“榜眼的。”

白妔揉熊思捷腦袋,“進士的,二甲進士的。”

熊思捷雖然有些懵,但眼睛極其亮,她單手摸著被四人摸過的腦袋,“夫子,我感覺我又聰明了很多,下次考試,定能得倒數第五!”

畢竟已經跨過了倒數第三,是時候定一個遠大的目標了!

熊思捷想,那就倒數第五吧!

“可以,”譚柚笑著牽起熊思捷的手腕,“去吃糕點。”

“好~”

杏園裡洋溢著熱鬨跟喜慶,這場屬於進士們的宴會從上午開始到晚上才散場。

隻不過大家悲喜不同,安從鳳勉強撐到下午便提前走了。

她坐在馬車裡,雙手緊攥成拳,眼底是從來沒有過的凶狠戾氣。

趙錦鈺。

你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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