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斬釘截鐵,儼然儘在掌握。
沈謐卻氣笑了,“我說你這麼自信,什麼事到了你手裡都不愁。”
褚沉當成了表揚,湊上去親了她臉頰一下,“那當然。”
沈謐往男人身上捶了一把,“有這心機,做點什麼不好,你卻把人挨個算計一遍。”
褚沉理直氣壯,“我這叫不打無準備的仗……嘶……”
沈謐聽到他倒抽了口氣,立馬收回手,“怎麼了,哪裡疼?”
褚沉拉過她的手,重新按回腰上,“這裡。”
“這是……腎嗎?腎虧?”
沈謐難得的大神經,驟然刺激了原本得意洋洋的戀人,俊美的麵孔霎時黑成了鍋底。
“我想現在就證明我到底虧不虧。”
“褚先生,公共場合,要講文明。”
“今晚回去證明……”
“晚上你要趕紅眼航班。”
“等我回來,等著!”
沈謐笑得肩頭輕顫,手卻落在他的痛處,輕輕揉了揉,“到底怎麼回事,要不要開藥?”
“沒事,挨了幾棍子。”
沈謐皺眉看著他,“打得這麼狠?早知道我該跟你一起去……”
褚沉握住了她的手,連連親了幾口,“我哪兒舍得,再說,不讓他出氣後果更嚴重。”
說話時,電梯已經來了。
深夜的私立醫院高樓顯然不算人多,電梯內空空如也。
褚沉牽著她了進去,按了一樓。
沈謐臉色依然不豫,“那也不能打你。”
褚沉卻笑容滿麵,“我長這麼大,就你心疼我挨打。”
沈謐哭笑不得,“怎麼可能。”
褚沉聳聳肩,“真的,我爸媽生我的時候,他們自己都是孩子,我是跟著兩邊老頭長大的。我外公家一大幫男孩,要麼不管,要麼就狠狠管,我爺爺你也看見了,脾氣就是這麼個脾氣。他們一個笑麵虎,一個霸王龍,都覺得男孩挨點打,純屬成長的必經之路。”
沈謐歎氣又好笑,“怎麼說得像是從龍潭虎穴裡闖出來的。”
褚沉摸了摸下巴,“還真有點像。”
“胡說八……”
沈謐“道”字還沒落地,電梯忽然停了下來。
樓層顯示的橘色燈在“7”上閃了一下,就和電梯廂裡的其他燈一樣消失了光亮。
四周瞬間一片漆黑。
就像是無人的深海。
沈謐還沒來得及恐懼,就被人握緊了手,“彆怕,我在。”
短短幾個字,彆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嗯,快按求助……”
沈謐說的時候,褚沉已經拿出手機照明,按了電梯的電話按鍵。
這是一種五方通話係統,直通監控室。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沈謐隱隱有些不好的記憶湧出來,“不會打不通吧?”
多年前,沈謐還在紐約讀中學時,也遇到過同樣的事。
因為電梯故障,她和樓下的男孩被困電梯。
值班室沒人,物管聯係不上。
後來人來了,門卻打不開,又等消防來撬門,兩人被困了很久。
沈謐當晚喝了酒,電梯裡空氣不暢,起初還好,後來幾乎出現昏迷症狀……
褚沉拍了拍她的背,“不會的,醫院是新建的,不是紐約那棟公寓,設施都老化了。醫院值班室有人看著,物管也不會那麼沒用……”
話音未落,就像印證這句話似的,電梯的電話已經通了。
褚沉語速很快地向那邊報了警,簡單說明了情況,“你們快點安排維修人員來開門。”
物管那邊反應很快,“很抱歉,請耐心等一下,我們馬上過去處理!”
嘈雜的電子聲切斷後,又恢複了漆黑的寂靜。
這種閉塞空間的寂靜令人莫名熟悉。
沈謐忽然問:“那次電梯故障的事,我好像沒說得那麼具體吧,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手機的光映著褚沉緊繃的下頜線條,“因為我就是和你一起被困電梯的人。”
沈謐愣住了,“你就是當年住我樓下的男孩?”
褚沉嘴唇扁著,悶聲道:“當年我救了你出去後,你還邀請我到你家喝茶。”
沈謐記不太起來,“有嗎?”
褚沉卻記進了骨子裡,“當然有,女人請男人進去喝茶,不是該有約會的意思嗎?”
“拜托,你那時候隻是個男孩。”
“那茶苦死了,我一點也不喜歡,可是為了多待一會兒,我足足喝了兩壺,跑了三趟廁所。”
沈謐笑出了聲,幾乎前俯後仰。
褚沉摟住她的腰,往她脖子上報複似地咬了一口。
沈謐沒有推開他,若有所思地說:“這麼看,其實你救過我兩次,一次是電梯,一次是水裡。”
“你也救過我,海上風浪那次。”
“你會衝到風浪裡,也是你為了救我。”
沈謐輕輕搖頭,“隻是我不明白,見過一兩麵的女孩,就冒著那麼大危險拉她,值得嗎?”
“你對我而言,可不隻是見過一兩麵而已。”
褚沉將下巴墊在了她肩膀上,似乎很享受這黑暗卻私密的一刻。
“我見了你很多麵,去隔壁學校偶遇,偷偷看你跳舞,去蹭你選的課,藏著你落下的東西。我還搬到了你家樓下,想了很多種辦法和你認識,和你說話,可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褚沉自嘲地輕笑,“你甚至記不住我的名字。”
“我有時想,你要是沒那麼完美就好了,就不會每了解你多一點,就對你更著迷多一點。你的笑容,你的聲音,你跳的舞,你讀的書,你說的話,甚至你泡的茶,你周身的香氣。”
褚沉抬起頭,不閃不避地看著她,“我都喜歡,我都想要。”
沈謐怔了怔,有些不能直視他的眼睛。
哪怕隻有暗淡的光線,也遮掩不了男人眼中濃烈的情感。
那滾燙的目光,就像是一種虔誠的信仰。
“或許隻是你給我太大的光環。”
“我也這麼想過。”
褚沉低低一笑。
這一笑,燈光的碎片微微打顫。
光影落在男人深淺不一的發絲上,像是被似水流年洗褪了色。
“你訂婚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憤怒,很難受,有很多極端的念頭,甚至跑到舅舅那裡去偷槍。好在被他攔住了,要不然我做出來的事情,恐怕你一輩子都不會給我機會了。”
褚沉伸手抱住她,低頭埋進她的脖頸處,眸子裡琢磨不透的顏色複雜地沉澱。
沈謐撫摸著他其實有些柔軟的頭發,不忍有任何苛責。
“你隻是年紀太小了。”
“舅舅也這麼說,他還說我是個沒見識的傻瓜,這世上美麗的玫瑰成千上萬。等我長大,去了更大的世界,我會發現更好的,以後再回頭看,最初的那朵也不過如此。”
沈謐笑了,“他說得很對。”
褚沉嘴撇了一下,“他騙我的,即使長大,更大的世界走了一圈,也沒有遇到第二個你。這世上美麗的玫瑰或許很多,但它們都不是你,我要的從來不是玫瑰,而是你。隻有你。”
沈謐輕輕抬眼看著他,唇邊泛起了一絲連自己也不曾察覺的笑意。
褚沉高挑的眉角隱約一揚,“所以說,年少的時候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
“為什麼。”
“因為有的人一旦遇見,就是一生。”
那沙啞又低沉的嗓音,響在沈謐耳畔,明明強硬,卻有種格外溫柔的錯覺。
像是溫暖的泉水,像是甜蜜的巨網,一點一點收攏,終於將她包圍得密不透風,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