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意外, 總是比計劃來得快。
沈謐本想借奶奶的手，在關鍵時刻幫幫褚沉，沒想到一個電話打過去, 那邊先出了狀況。
沈老太太在家中跌倒, 連夜送到醫院骨科。
沈謐趕過去時, 老太太剛做完膝關節磁共振, 被醫生安排留院觀察。
“醫生說了，以後吃了藥後不要著急走動，服藥後血壓、意識、平衡力會受影響, 上了年紀的人很容易跌倒……”沈謐邊說邊將奶奶扶上病床, 然後將老人的褲腿撩開, 方便護士冷敷。
這時, 趙秘書推了門進來，輕聲說：“褚董來了。”
沈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這麼點小事，你叫他來做什麼。”
“我哪兒有這本事, 還差遣得了那尊大佛。”
趙秘書大呼冤枉, “明明是他關心您身體，就算我不說, 院長這邊也要和大老板打小報告。”
這是家高端私立醫院, 最大的股東是寰宇。
沈謐能想到這層，卻沒想到褚老爺子和老太太關係好到這份上，大晚上都專門跑過來探病。
還是被“家長抓了現行”的當晚。
褚老爺子踏進病房時，沈謐的眼皮不免一跳。
更沒想到的是，老爺子身後還跟著褚沉。
還穿著今晚的衣服, 頭發稍稍有些亂, 臉上乾乾淨淨, 腰背亦挺直，不像有被教訓過的痕跡。
男人的神色也稀鬆平常，眉眼冷淡，薄唇勾起，和平日無異。
沈謐收回目光，心卻沒落地。
這場麵太像是帶著孫子上門興師問罪，以褚老爺子的脾氣，萬一火氣上來，恐怕難以收拾。
相完人家兒子，又睡了人家孫子。
任是沈謐閱曆豐富，這事兒對她也是頭一回，這會兒見找上門的家長，一時竟也有點心虛。
“褚……”
沈謐打招呼的話才剛開口，褚老爺子就從她麵前走了過去，徑直去了病床前。
看也沒看彆人，注意力全在沈老太太身上。
“你怎麼回事，把自己摔成這樣？”
沈老太太揉著額頭，“有盆蘭草被工人糟蹋了，就走得急了點。”
“你怎麼一點都沒變，小的時候也這樣，到底是花要緊，還是人要緊？”
褚老爺子看著她腿上敷藥的地方，眉頭皺得死緊，“幸虧沒骨折，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最後一次骨折’，你真應該看看老人的骨折生存率！”
“哪有那麼嚴重……”
“我們歲數不小了，什麼問題放我們身上都嚴重，你這麼聰明，難道連這都想不明白。”
“很晚了，外麵還下雪，你不用專門來一趟。”
“你以為我樂意，還不是怕到時候去了瑞士還得幫你推輪椅。”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沒有旁人插話的份兒。
趙秘書見狀，連忙使了眼色，將病房裡其他人都帶了出去。
剛出來，她就直搖頭，“褚董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褚沉很是平靜，“可能是看到老太太摔了，太心急。”
趙秘書笑了，“也是。”
接著問起了沈謐之前打電話的事，“對了，你說要找老太太幫忙，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褚沉一聽，也看向沈謐，“出了什麼事？”
沈謐見他全須全尾，輕輕彎了彎嘴角，“暫時沒事了。”
褚沉仍不放心，“需不需要我幫忙？”
沈謐有點兒好笑，“我是怕你需要我幫忙。”
褚沉微微一怔，眼睛直發光，“你為了我找老太太搬救兵去了？”
沈謐接了杯水喝，“難道眼睜睜看你回去挨打。”
褚沉心裡暖極了，借著取杯握住了那隻小手。
揉在掌心，又軟又綿，根本就不想放開。
趙秘書見兩人越靠越近，趕緊咳嗽了兩聲，“那我去辦下住院手續，今晚我留下來陪床。”
沈謐轉過身，“你忙了一晚上，哪還有這個精力，我來陪吧。”
“那我也留下來。”
褚沉幫她整理了下絲巾，“晚餐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去吃點？”
沈謐笑了，“我還好，倒是你回去有沒有吃上飯？”
“就老爺子那脾氣，怎麼可能給我飯吃。”
“醫院旁邊有家粵式粥鋪還不錯，一般開到半夜。”
沈謐的話音剛落，提包就被身邊的男人拎了去，手也被他攏進了臂彎裡。
褚沉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你陪我去。”
沈謐哭笑不得，“好。”
褚沉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吃完我們再回來陪奶奶。”
趙秘書見兩人就這麼將事定了，忍不住在後邊提醒。
“七少留下來的話，褚董那邊不好解釋吧。”
“不用解釋了，爺爺已經知道了。”
“知道……”
“知道謐謐是他的孫媳婦，不是兒媳婦。”
趙秘書瞪大了眼。
褚沉卻是擺擺手，拉著沈謐的手轉身就走，邊走邊討論待會兒喝滑雞粥還是魚片粥。
沈謐看出他心情不錯，不禁笑問：“難道回去坦白從寬，進展順利？”
褚沉挑了挑眉，“會順利的，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你總是這麼自信。”
“我有自信的本錢。”
褚沉的語氣漫不經心，仿佛在回答一加一等於二。
正要按電梯，手機卻震動了下。
有人發來了消息。
褚沉看過後，微微蹙眉，“晚上不能陪你了。”
“有事？”
“淩晨的班機。”
沈謐皺起眉，“這麼急？”
褚沉握著她的手親了一口，“本來是老爺子的事，忽然扔給我了，讓我飛香港處理。”
“可能老爺子臨時有事。”
“不是老爺子有事，是老太太有事。”
沈謐一時沒聯係起來，“嗯？”
褚沉俯身過去，湊到她耳邊，聲音很輕，臉上閒適的笑容卻一絲未變。
“我爺爺當年向沈家提過親，你猜提的誰？”
沈家三代以來都人丁稀薄，旁係都很少。
沈謐是老太太唯一的孫女，老太太當年也是沈家唯一的女兒。
褚老爺子當年和沈家提的誰，答案呼之欲出。
怔愣過後，沈謐半信半疑，“你怎麼知道的，我從沒聽人說過。”
褚沉聳聳肩，“彆說你了，我都費了不少功夫才查出來。”
“你怎麼想起查這種事？”
褚沉輕哼一聲，“老爺子那麼上趕著要嫁兒子，還非你當兒媳婦不可，本來就很奇怪。我在他身邊這些年，可沒見過他對誰有對老太太那麼好聲好氣。這就更奇怪了。”
沈謐對褚家這個失聯多年的世交，一開始也有很多不理解。
不過老太太並不多談，她自然也不會打聽，畢竟老太太主持沈家多年，向來交遊廣泛。
現在想想，倒是忽然清晰了很多。
褚沉摟了下她的肩，“所以不用擔心我們的事，隻要你奶奶喜歡我，我爺爺遲早會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