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又有一日。
德萊塞爾大人又跑來念叨,讓國王多多關注一下王城中的一些孤兒院、濟貧院的事。
國王被念叨得心煩,回來抱怨了一圈。
艾麗莎這才想起,這似乎是……之前因懷孕而放下的那個差事。
然後,她突然悟了:“是了,一定是神在懲罰我了!懲罰我做善事不儘心,懲罰我為了孩子,將本該擔負的責任拋到了腦後,所以,神懲罰我了,孩子沒有了……”
於是,靠著信仰(迷信)的力量!
王後重新振作精神,硬撐著讓自己起了床。
並且,不等病完全痊愈。
她就又一次忙碌起視察王城大大小小濟貧院和孤兒院的事情,試圖將精力全都投入到行善之中,借此舒緩心中傷痛,也為逝去的孩子積累福德。
理查德國王欣喜於王後的好轉,卻壓根不管她好轉的原因是什麼。
所以,見王後致力於行善,他雖覺得沒什麼必要,可也沒怎麼在意。
(二)
在王後致力於慈善的這段時間裡,亨利公爵依然是在逃的狀態。
朱迪安和德萊塞爾大人紛紛調兵遣將,想要將他抓捕,卻始終找不到他的蹤跡。
因此,了解這事內情的一些人不免嘖嘖稱奇,認為亨利公爵實在會躲,還紛紛猜測起他到底躲去了那裡?
有猜測他躲到了情婦那裡的;有猜測他躲在心腹手下家裡的;有猜測他躲去了外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從此不再回來的;還有更離譜的猜測說,國王實在舍不得責罰這個弟弟,便將他偷偷藏在了宮中……
然而,這些猜測顯然都是錯的。
隻因亨利公爵如今躲進了一個彆人無論如何都猜不到的地方。
隻因這個地方。
在外人看來,本是同他毫無關聯的。
薩菲爾索倫森伯爵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半天沒說話。
許久,他才客氣地開口詢問:“公爵大人,不知您突然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外麵的人可是正找你找瘋了呢!”
亨利公爵懶洋洋地靠在一把椅子裡,神色相當淡定:“薩菲爾呀,薩菲爾,你那麼精明……我來這裡的用意,難道你竟是半點兒都猜不到嗎?”
“我確實猜不到。”
薩菲爾伯爵很乾脆地說:“而且,我還記得,咱們之間一向是沒什麼關係。”
“但現在有了。”
亨利公爵篤定地說。
薩菲爾伯爵便問:“哦,我竟不知是什麼關係?”
亨利公爵當即嬉皮笑臉地說:“窩藏與被窩藏的關係呀!你現在窩藏了我這個罪犯,難道這還不算是有關係嗎?”
薩菲爾伯爵的眼神立刻銳利起來:“我也可以現在就把你抓起來,再交到國王那裡。”
“行啊!”亨利公爵有恃無恐地笑了笑:“若你當真那麼做了,那我也隻好拿你的秘密,去換取王兄的一點兒寬恕了。”
“我的秘密?我又有什麼秘密呢?”
薩菲爾伯爵神色不動地反問。
亨利公爵含笑注視他,神色間不□□露出了幾分佩服之色,接著,還故作姿態,時而歎息,時而搖頭,仿佛掌握了什麼大秘密一般。
不過,這些動作統統白費了。
在察覺到薩菲爾伯爵心智堅硬,對此毫不動搖,且根本不吃自己這套後……
亨利公爵還是放棄這麼繼續詐唬對方了。
他直接坦白了那個半查、半猜出來的秘密:“北方行省那邊的叛軍,原本不過是一群下賤的農民,以往可從來都沒那麼厲害過。但打從今年起,他們卻屢屢掀起暴/動,還回回成功,又能神奇地全身而退,且把政府搞得焦頭爛額……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薩菲爾伯爵神色不動,一言不發。
亨利公爵也不在乎。
他繼續自問自答地說:“難道反叛軍真的已經那麼厲害嗎?我看不見得吧!直到後來,我無意中發現……薩菲爾,哈哈,你真是布了好大的一個局呀!誰又能想到呢?厲害的不是叛軍,而是你呀!那些叛軍正是得了你給出的情報,才屢屢建功的!”
“純屬無稽之談。”
薩菲爾伯爵一口否決了這個指責。
他鎮定自若地問:“公爵大人,莫非您以為,將這麼一樁荒唐的事硬生生地扣到我頭上,就能借此洗清你謀害王嗣的罪名了嗎?”
“確實不那麼容易,但好歹也算個功勞了,應該能抵消掉一些罪責吧。”
“你認為陛下會信?”
“我好歹也是他的親弟弟,你說他信不信?哪怕一時不信我說的,難道他以後還會信你嗎?”
亨利公爵冷笑著說:“況且,謀害王嗣的事,我再拖一陣子,未嘗不能想個法子來推脫、解決。可你暗中勾結叛軍的事情,你真以為自己做的毫無破綻,最後還能全身而退嗎?對了,你也彆想除掉我滅口,既然敢來,我總要給自己留一些後手。”
薩菲爾伯爵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公爵大人這是賴上我了。”
他平靜地說:“說說看,你的目的是什麼?”
亨利公爵不禁微微皺眉。
因為他注意到,哪怕到了這般局麵,這人竟然依舊沒有認下勾結叛軍的罪名。
由此可見,此人性格謹慎、精明到了極點,他不由有些暗暗心驚,麵上雖沒流露什麼,內心深處卻不免多了幾分與虎謀皮的戒心,本來是想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此時,也略略遲疑了起來。
但最終,貪婪的野心還是促使他暫時忽略了內心的提醒。
他一邊揣摩措辭,一邊觀察薩菲爾臉上的神色,誠懇地慢慢說:“我之前便曾同你提到過的,薩菲爾。”
“我們兩個本該是很合得來的朋友,因為我們都有對這個國家進行改革的雄心。”
“所以,若是我們能從此達成一致、強強聯手的話,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再也不用擔心那個腐朽的老頭德萊塞爾成為你的阻礙,我也不用擔心再去理查德對我的忌憚,從而克製著,不敢去放手施為……”
薩菲爾伯爵的唇角勾起了一個極微妙的弧度。
他直白地問出一個問題:“公爵大人,您這是在要求我,協助您謀反嗎?”
“唔,你意下如何呢?”
“我覺得,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兒蠢。”
“不,我非常認真。”
“可我看不出你有什麼作為,手中又有什麼力量,除了憑空捏造一件荒唐的事情扣到了我頭上……”
“彆這麼不屑一顧呀,薩菲爾。”
亨利公爵笑了起來:“你就這麼肯定,我是憑空捏造,沒有一點兒證據嗎?再說,你又怎麼確定我手中什麼力量都沒有呢?況且……”
“薩菲爾,你認為你還有什麼選擇的機會嗎?這麼和你說吧,如果咱們這次談不成的話,我或許會倒黴,但理查德卻不至於讓我死。可我要是想儘全力去拉你下水,你是絕討不了什麼好處的!”
薩菲爾伯爵還是沒什麼反應。
兩人互相那麼看著,全都一言不發,以至於,空氣緊張地仿佛是一根繃緊了的橡皮筋。
最終,還是亨利公爵按捺不住,率先開口,終結了這場對峙。
他好聲好氣地勸說著:“這樣好了,你先考慮幾天……”
然後,他站起身,四下地看了看,又笑著說:“剛好,我暫時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了,索性麻煩你多招待我幾日。”
在薩菲爾伯爵冰冷的注視下……
亨利公爵溜溜達達地像是回自己家一般,自顧自地跑去找房間休息了。
而在他走後,因為突然來了這麼一樁事……
薩菲爾伯爵不免皺起了眉,開始重新思考起自己同反抗軍的關係了。
而更為有趣的是……
亨利公爵自以為隱蔽的行蹤,卻在他來到薩菲爾伯爵府邸的那一刻,不慎暴露了。
不過,這個發現了他蹤跡的人,並沒有第一時間上報,而是飛快地跑過來,找上了傑米。
一心想要獲得最大功勞的萊文,此時,正妄想著能通過這份功勞,直接去麵見國王,從而給國王留下一個精明、能乾的印象……
所以,他興衝衝地告訴傑米:“我找到亨利公爵了,他就在薩菲爾伯爵那裡。”
其實並不想摻和宮廷鬥爭的傑米,內心世界毫無波動。
好半天,他才生硬地回了一句:“哦,那你真是好棒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