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雖然亨利公爵的意外倒台, 並不在傑米的意料之中,但既然萊文已經迅速做出了‘效忠國王’的選擇……
他乾脆順勢而為,又拿了一些“既然決定要效忠國王了,那不如乾脆多做一些, 好好查明情況, 掌握事態發展, 畢竟,若是有幸能趕上一回救駕, 那功勞可就太大了, 什麼爵位官職都是手到擒來了”這樣的話來進行忽悠。
萊文心中並不全信。
可他想來想去, 又想不出什麼破綻。
況且,傑米也沒借此讓他去做什麼為難的事情, 給出的幾個提議, 似乎也不怎麼困難,於他也沒什麼妨害,都是一些什麼派人監視一下朱迪安,找找手中有沒有朱迪安以前犯錯的證據等等,聽起來挺正經的事。
在不知道朱迪安已經對他心生懷疑和戒備的前提下……
傻乎乎還自認是對方心腹手下外加有著姻親關係的萊文認為,這些事做起來都不難。
於是,他沒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事情進展如此順利, 傑米的心情就更愉悅了幾分。
同一時間,理查德國王卻同勞瑞斯夫人又起了爭執。
因著王後流產和亨利公爵陰謀敗露的事情,國王陛下不免心情悶悶不樂。
為了排遣苦悶的心情, 他選擇了來情婦這邊散散心。
另一頭,聽聞陛下來訪,勞瑞斯夫人也是高興得要死。
她先是摸了摸頭發有沒有齊整,又照了照鏡子看口脂有沒有塗勻, 繼而還忙取了一瓶香水對著自己噴了噴,接著,拿了把扇子,一路小跑著出門,可及至走到了樓梯處,才故意放慢腳步,裝腔作勢地一步一步走下去,非常刻意地展示著自己的美。
理查德國王聞聲抬起了頭,見此,便笑了起來,然後,光明正大地欣賞起了美人,那灼熱的目光從她的臉慢慢移到她豐滿的胸,及至那束到纖細,又款款擺動的腰肢,以及藏在裙擺之中,隻能想象的臀和腿……想著想著,他的眼中便不由自主地燃起了一簇欲/火。
等到國王再次恢複冷靜時,兩人已經又一次躺到了床上。
勞瑞斯夫人翻了個身,將頭親昵地枕在了他的肩膀處,語氣極為溫柔地說:“陛下,我昨天遇上一樁很可笑的事情呢。”
理查德國王剛剛紓解完欲/望,對勞瑞斯夫人的興趣就稍稍減弱了一些,態度也沒之前那麼熱烈了。
所以,聽了這話,他並不上心,隻敷衍地回了一句:“哦,是什麼事呢?”
勞瑞斯夫人說:“維拉那個商人突然同我要賬呢!他跟我說,上個月的燈燭花費了一千,像是什麼魚呀、肉類、野味什麼的也要兩千多,此外還有一些糖漿、巧克力……”
理查德國王已經不想聽下去了。
他閉著眼睛,假裝一副半睡半醒的困倦樣子。
但勞瑞斯夫人卻硬是推了推他,嬌嗔地抱怨著:“彆睡呀,我還沒說完呢。那個傻子維拉跑來衝我要賬,可明明陛下以前都說了,我是再不用管這些的。可他昨天竟然告訴我,說陛下不管了,要我以後自己來付賬了……這怎麼可能?陛下怎麼會這麼對我?肯定是他們中間誰把話傳錯了!你說,好不好笑?”
理查德國王閉著眼睛,唇角似乎還真有那麼一點點兒笑意。
勞瑞斯夫人因此根本看不出他是什麼意思,隻得繼續試探地訴苦:“這些小商人一向最勢利了,一個個都喜歡捧高踩低,因陛下最近忙於政事,且王後……”
她頓了頓,略過這個話題:“所以,很是繁忙,便少來了我這裡幾次,他們就一個個都欺上了頭,以往,我可從沒見他們過來要賬,如今卻……”
話說到這份上,理查德國王實在沒辦法繼續裝死了。
他歎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又下了床,開始穿衣服。
勞瑞斯夫人呆呆地看他:“陛下?”
國王陛下很無奈地轉過頭,抬手摸了摸她的頭:“你聽我說,親愛的。那些賬單吧,確實是我讓他們自行過來找你要錢的……”
“啊?”勞瑞斯夫人震驚地張開了嘴。
然而,理查德國王卻半點兒都不臉紅地對著情婦哭起了窮:“親愛的呀,我雖是個國王,但也不是能點石成金的神明呀!你一個月就要花個上萬,我又能去哪找錢來填這個窟窿呢?”
說著,他還拎起剛剛脫下的那件襯衫抖了抖,百味雜陳地感歎說:“你瞧,這件襯衫,我都洗洗涮涮地穿了有快兩周了,可你三天便要換上三身裙子!德萊塞爾那個老頑固最近也是天天地同我嚷嚷國庫空虛,唉,我實實在在是個窮國王,沒錢來負擔你的開銷了。”
勞瑞斯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很不相信的樣子。
可接著,她的眼淚就湧了出來,聲音也不自覺地放大了:“你是國王呀!你怎麼會沒錢呢?你說這些,不過是不想再管我了……”
理查德國王被她哭喊得心煩意亂:“這話又怎麼說呢?我沒這麼說呀,我隻是讓你稍稍節製一些,也負擔、負擔自己的花銷……”
“我為了愛您,不顧自身的名譽,不顧彆人的唾罵,不顧世人的白眼……為了您能快樂,我把什麼都給了您。如今,您卻突然說什麼不要管我了!啊,您,您怎麼能對我如此呢?”
勞瑞斯夫人嗚嗚地哭起來:“陛下,我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呢?若是彆人知道你已經厭倦了我,怕是人人都要笑話死我的,從此,我是再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啊!”
理查德國王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他實在受不了女人這樣鬨,有心想求一個息事寧人,隻好又一次好聲好氣地敷衍著:“好了,好了,你彆哭了。回頭我替你同那商人說說,多寬限一些時日,叫他不要整天追著你要賬……”
勞瑞斯夫人更生氣了——難道不追著要賬,那些賬就可以當不存在了嗎?
她將頭埋在被子裡,嚎啕大哭。
理查德國王在那裡,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臉上苦惱和憤怒交織,唯獨沒有什麼憐惜和心疼。
最終,他還是狠狠心,決定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了!
於是,這場散心活動就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及至回了宮中,他耳邊還回蕩著勞瑞斯夫人哭喊的聲音,因此,心情也沒好起來。
然後,更讓人生氣的是……
他又問了問左右侍從:“王後怎麼樣?好點兒沒?”
侍從們卻都苦著臉搖頭。
理查德國王隻好耐著性子,又去後宮探望王後。
可憐的王後又隻能躺在床上養病了。
自打嫁給這位國王,她就沒過上什麼好日子。
儘管很多人都認為,她這是純屬自討苦吃。
畢竟,雖勞瑞斯夫人算是個反麵的典型,可過日子若是能如她一般,該享受就享受,該揮霍就揮霍……再加上本身還是王後,何愁日子不好過呢?
奈何王後太過良善,無論如何做不來那些事,且還不願給人添一點兒麻煩,不管多麼難受,也隻默默地忍受。
也因此……
理查德國王看著她如今虛弱的樣子,一時間竟難得地有些心虛起來。
他本是討厭這個容顏寡淡、性格無趣,又不解風情的妻子,還曾認為她已經端莊拘謹到連一點兒女人的樣子都沒有,乃至同她上了床也像工作,毫無樂子。
然而,自打結婚以來,她卻是半點兒錯誤都沒有犯過的,還一直儘心儘力地幫他打理身邊的瑣事,關心他的身體。
哪怕他無數次因各種各樣的緣由,去下她的麵子,她的態度也始終是溫和的,從沒有同他公然爭吵、打鬨,隻是獨自垂淚……
而且,她天性那麼善良,因知道丈夫花心,就從不去為難彆的女人。
如勞瑞斯夫人最得寵的時候,國王但凡同彆的宮女隨口說上兩句話……
過後沒幾天,那宮女準要被勞瑞斯夫人指使人去抓花了臉!
但王後不會這麼做。
她哪怕心中也有一些嫉妒,卻從不會存有什麼傷害彆人的念頭,一雙溫柔的眼睛,又總能看著彆人的好。
好比唐娜也許無辜,可畢竟是和國王也有過情的,但她從不去聽彆人傳的那些謠言,一心隻念著,唐娜曾經對自己照顧,為自己侍疾時的儘心;
再好比勞瑞斯夫人是很囂張跋扈、得勢就猖狂,可她雖不喜這位夫人,卻也謹言慎行,從不亂傳對方的謠言,反而偶爾還會誠實地誇她生得果然很美!
所以……
“我若是再換一個王後,還會是這樣的嗎?”
理查德捫心自問:“若是讓勞瑞斯夫人那樣的女人當了王後,她會像艾麗莎一般,不求權勢名利,不沒事吃醋害人,不給我添亂,隻一心一意地為我、為這個國家嗎?”
顯然不能。
理查德國王這麼想來想去,竟想不出一個能比艾麗莎更好的王後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
他居然片刻不離地坐在王後的床邊,擺出一片深情的樣子,又招了一堆醫生來為王後看診。
這種態度讓朝堂內外的人都驚訝了——陛下不是一向最討厭王後的嗎?
艾麗莎王後對此同樣茫然,又有些感動。
她本以為國王會對自己不理不睬,可沒想到卻得到了這樣的關照,不免心中安慰地想:“陛下待我,終歸還是有幾分夫妻情分的。”
之後,由於亨利公爵陰謀還沒得到確切地證實。
國王便也沒有對外宣告,更沒有將消息告知王後。
也因此,王後還不知道自己的流產同陰謀有關。
她隻覺得,自己太不小心了,竟沒用地連孩子都保不住,為此自責萬分,心裡一直想不開,病就怎麼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