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雄神色疑惑起來,對啊!那夜瑤芸徹夜未歸,府裡怎麼會一點動靜也沒有?
瑤芸瞳孔晃動,絞了絞手裡的帕子,“我跟母親告彆後,不小心中了媚藥,還沒走出墨府就已經神誌不清,所以不得不隨便找了間客房躲進去,沒想到墨子風後來會闖進來,這才釀成了禍事。”
“你身邊的丫鬟哪去了,你出了這樣的事,她們為什麼不趕緊去請大夫?又為什麼不通知父親和姨娘,甚至不在門口守著你?你既然知道自己中了媚藥,進門的時候為什麼不鎖門?”舜音寸步不讓,接連發問:“你一夜未歸,難道全府上下都沒人察覺嗎?為什麼沒有人找你?”
瑤芸回答不上來,不斷後退,冷汗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除了曲氏,大家都狐疑起來,這件事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細究起來確實疑點重重,瑤芸的話裡滿是漏洞。
曲氏連忙道:“瑤娘已經很難過了,你就不要讓她一直回想那夜的事了,她想起此事就傷心難過,她當時哪有精力顧這些,說不定很多事都記錯了,也怪我粗心大意,回府後實在太累,早早就睡了,沒有去看過她,因此一直不知道她還沒回府……”
曲氏聲音越來越低。
舜音輕嗤一聲:“你們自己都沒辦法自圓其說,讓我們如何相信你們的話。”
瑤芸泫然欲泣,身體弱不禁風的晃了晃,“妹妹,我是在宴席上不小心被人下藥了,我也不想發生這些事的,我是無辜的!你就幫幫我吧!”
舜音眼神驟然冷下來,緊緊盯著瑤芸,擲地有聲道:“你自作自受,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瑤芸上輩子用媚藥勾引蕭從恕,在她成婚那晚,讓她徹底淪為了整個京城的笑柄,當時她顧及姐妹情、顧及兩家顏麵,隻能把眼淚和屈辱往心裡咽,現在瑤芸故伎重施,她再也不會忍了!
如今換成瑤芸變成整個京城的笑話,所有苦果就該她們自己嘗!
瑤芸神色慌亂的一瞬,卻仍打算裝糊塗,不見棺材不肯落淚。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囁嚅道:“妹妹你在說什麼?姐姐聽不懂。”
舜音冷漠反問:“那媚藥不是你自己命丫鬟加在糕點裡的嗎?你怎麼會不懂。”
瑤芸麵色一瞬間慘白,全身抖的像篩糠。
舜音怎麼會知道?
屋子隻有他們幾個人在,其他人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長孫雄和鄭恒庸錯愕的望過來,墨醉白若有所思的敲了一下手裡的折扇。
曲氏一下子變了臉色,心驚膽戰的看向舜音,摸不準舜音究竟知道多少。
鄭恒庸麵色沉了下去,怒道:“舜娘,此事事關女兒家的清譽,你不能胡說!瑤娘怎麼說也是你姐姐,你不能如此惡意揣摩她,她一個清清白白女兒家,怎麼會知道那種汙穢東西!”
舜音嗤笑一聲,背過身去,“父親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問問蕭從恕,你的好女兒本來想勾引的人是他。”
瑤芸一下子跌坐在地,她本來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卻不料舜音竟然什麼都知道,連她想勾引蕭從恕都知道!
鄭恒庸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猛地看向曲氏。
曲氏抖著唇說不出話來,不敢再撒謊。
難道真的放任鄭恒庸去問麼,那樣隻會把事情鬨的更大,到時候就連墨家人都會知道事情的真相!真相一旦揭開,責任就在瑤芸的身上,墨子風反而成了無辜的受害者,馮二夫人得理不饒人,他們隻會更加不肯負責任!
大家看到她們的模樣,哪裡還不明白,心裡瞬間都有了答案。
長孫雄搖頭歎息,目露失望。
鄭恒庸怒不可遏,不敢相信自己的妾室和女兒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不但敢做出這麼大的事,還敢連他都瞞著!如果不是舜音講出真相,他到現在還被瞞在鼓裡。
那可是世子爺啊!瑤芸竟然敢癡心妄想,還耍出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手段,如果出了差錯,一定會牽連到他身上。
瑤芸唯唯諾諾地站起來,臉上全是淚水,“父親,我就是一時糊塗,當時沒想那麼多……”
鄭恒庸氣得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胡鬨!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以後我還用不用出去見人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做出這樣有辱門風的事!”
瑤芸捂著臉頰,不敢相信他會打自己。
她大聲哭鬨起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們不趕緊幫我想辦法,到時候就大家一起丟人!如果傳出去,你們誰都彆想好過!”
鄭恒庸錯愕的瞪圓眼睛,見她死不悔改,氣得捂著胸口倒在椅子上,臉色鐵青,半天說不出話來。
曲氏趕緊去給他撫胸口,對瑤芸使眼色,“快彆氣你爹,這件事是你做錯了,先好好道歉。”
瑤芸拽著曲氏的衣袖,六神無主道:“娘,是你說會萬無一失,我才把你買來的媚藥放到糕點裡的,你不能不管我啊!”
鄭恒庸氣的手都抖了!
他指著曲氏,咬牙道:“竟然還有你!”
他忽然想起當年跟曲氏在一起的情形,他當時到曲氏家中做客,籌集上京的盤纏,當時曲家人對他極為熱情,一杯酒下肚,他再醒來已經跟曲氏躺在同一張床上,當時他本來想先考取功名,還沒有娶妻的打算,可出了這樣的事,被曲家人抓個正著,他不得不帶曲氏離開,想著有個紅袖添香的人也不錯。
如今想來,竟然也是疑點重重,他不由狐疑的看了曲氏一眼。
曲氏連忙心虛地移開視線,她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瑤芸一眼,不敢去看鄭恒庸的眼睛。
長孫雄也氣得不輕,壓著怒火問:“舜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仔細說來。”
他現在不想跟他們說一句話,隻想聽舜音說。
舜音看向長孫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外公,那夜是瑤芸自己命丫鬟把媚藥放到了糕點當中,她不但想要勾引蕭從恕,還想趁機把臟水潑到我身上,想汙蔑那盤糕點是我給她的,是我的丫鬟目睹了此事,前來告訴我,我才察覺到不對勁,我本來希望瑤芸能夠回頭是岸,所以換掉了那盤糕點,至於她最後為什麼還會把糕點吃下去,我就不得而知了。”
長孫雄麵沉如水,對他們失望至極,聽說瑤芸竟然還想汙蔑舜音,更是氣得不輕,臉色變了又變。
瑤芸麵色脹紅,縮在一角不敢說話,舜音竟然將事情經過說的一點不差。
長孫雄深深看了瑤芸一眼,冷聲道:“此事你們自己解決,我絕對不會插手,日後誰再敢做出有違家規之事,或者有誰敢再陷害舜娘,就給我從家裡滾出去!我絕不會姑息!”
曲氏嚇得連忙跪到地上,瑤芸全身劇烈抖著,麵色蒼白如紙,心裡清楚事情再無轉圜餘地。
舜音扶著長孫雄往外走,路過瑤芸身前的時候,沉聲道:“言儘於此,日後好自為之。”
瑤芸全身一震,臉色更加難看。
舜音和墨醉白把長孫雄送回房間,徒留滿室寂靜。
長孫雄在椅子上坐下,眉心深鎖,愁道:“我記得瑤娘以前很乖的,她怎麼會做出這樣大膽的事。”
舜音淡淡道:“也許他們不曾變過,隻不過是我們以前識人不清罷了。”
長孫雄微愣,“他們?”
舜音沒有多說,很快轉移話題,“外公,我之前請您找的人,您找到了嗎?”
“你娘的貼身丫鬟秋萍?已經有消息了,再過不久應該就能把人帶回來。”
舜音點頭,眸色深了深,“外公,千萬彆讓父親和曲姨娘知道這件事,等把人帶回來,您立刻通知我。”
長孫雄神色微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也不由起了疑心,這些人變得越來越陌生,真的值得信任嗎?
舜音叮囑道:“外公,您久不在京城,對世家大族之間的關係都不了解,瑤芸的事情,無論他們怎麼求情,您千萬彆摻和進去,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
“我知道了……最近我會住到兵營裡去,儘量少回來,我暫時不想看到他們。”長孫雄歎息一聲,他現在不止對世家大族不了解,就連對這個家裡的人都不夠了解,他隻知道,相信舜音總不會錯的。
他沉默須臾,抬頭看向墨醉白,語重心長道:“陛下已經命人準備好了糧草,老夫差不多半個月後就要啟程返回邊關了,九千歲,舜娘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
“外公直呼我名諱就好。”墨醉白神態恭敬,看了舜音一眼,“您放心,我會保護長孫……”
舜音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嘶。”墨醉白忍著疼,及時改了稱呼,“我會保護好舜娘的。”
長孫雄寬慰地點點頭,“那老夫就放心了。”
這個外孫女婿沒彆的好處,保護好舜音還是綽綽有餘的。
舜音輕輕擰眉,外公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她必須快點解決家裡的事,外公下次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最好能在他離開之前,把所有事情都解決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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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將軍府離開,舜音和墨醉白並肩往外走,她看了一眼墨醉白臉上的麵具,真心實意道:“我有時候還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什麼?”墨醉白想起新婚那夜,舜音酒後問他的問題,他現在已經明白她所指的很親的親人都是誰了。
舜音邁過門檻,聲音低低道:“羨慕你臉上戴著麵具,喜歡和厭惡都有處隱藏。”
墨醉白緘默片刻,“你如果想要,我也可以給你打造一個。”
“那我們豈不是成了麵具夫妻?”
舜音被他逗笑,露出些嬌矜的笑容,瞧著有些可愛,墨醉白側頭看了她一眼,把她扶上了馬車。
夜深露重,舜音和墨醉白回來時,墨府已經掌燈了。
兩人在門口遇到了馮二夫人。
馮二夫人剛從外麵回來,臉色十分難看,看到他們停住了腳步。
她今天親自到花家提親,花家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墨子風和瑤芸的事,不但不肯答應這門婚事,還損了她一頓,她正火上心頭,心裡窩著火,看到舜音和墨醉白這麼晚回來,頓時不悅,她想到瑤芸是舜音的姐姐,更是火上澆油,忍不住朝舜音發難。
“我說大房媳婦,你現在既然已經嫁過來了,就是我們墨家的人,不管以前你們家多沒有規矩,現在都必須守我們家的規矩,今天雖然是三朝回門,你回娘家我不攔你,但待到這麼晚可就有失分寸了,你以後最好收收心,少回娘家,免得沾染上了不好的風氣。”
舜音想反駁,轉念一想自己現在是有夫君的人,嫁都嫁了,這夫君總不能用來做擺設。
她往旁邊靠了靠,躲到墨醉白身後,像隻膽小的小白兔一樣仰著頭,柔柔問:“夫君,你說呢?”
墨醉白:“……”如果不是剛看完她一個人口齒伶俐的懟鄭恒庸、曲氏和瑤芸三個人,他差點就要信了。
他認命地拱了拱手:“二嬸,是我與長孫將軍聊的興起,才耽擱到了現在,我們還約好下次再一起吃飯,所以我們二人還需多多回將軍府才行,日後二嬸若是有什麼不滿,儘可以來找我,我跟你解釋。”
馮二夫人神色流露出幾分尷尬,對著墨醉白笑的慈眉善目,“二郎,你說笑了,你們要做什麼哪裡需要向我解釋,今日是二嬸多管閒事,你既然同意讓你媳婦回娘家,我哪裡會有意見。”
墨醉白現在是最得聖寵的九千歲,是墨府上下權勢最大的人,說不定墨子風和墨思以後都要指望他照顧,她哪裡敢招惹他,隻不過她以為墨醉白受傷後早就對女子無感,不會庇護舜音,才敢如此有恃無恐,現在見墨醉白會護著舜音,她就不敢招惹舜音了。
她訕訕離去,舜音忍不住偷笑,跟著墨醉白大搖大擺的往屋裡走,頗有狐假虎威的架勢。
墨醉白斜睨她一眼,“剛才那聲夫君叫的挺好聽,再叫聲聽聽。”
“你找彆人叫去。”
“這世上能叫我夫君的可就隻有你一個。”
舜音耳尖發燙,試圖推脫,“你彆那麼小氣,我現在畢竟也是有夫君的人,有事推你出來擋擋怎麼了?”
墨醉白勾唇笑了一下。
兩人步入屋內,屋裡亮著燭光,楹窗開著,窗紗上透著光影。
墨醉白去屏風後麵更衣,走到一半,腳步突然頓住。
他回過頭,對在桌旁坐下,正準備喝茶的舜音微微一笑,“差點忘了,我現在畢竟也是有娘子的人。”
舜音愣了愣,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墨醉白抬了一下胳膊,意味深長道:“聽說彆人家的娘子都會替夫君更衣的。”
舜音:“……”
墨醉白像話本裡勾人的妖精,對她勾了勾手指,“娘子,來吧。”
舜音不情不願的走過去,畢竟她剛讓人家履行完夫君的責任,現在輪到她履行娘子的責任,她也不好拒絕。
墨醉白肩寬腿長,身量很高,舜音站到他麵前,莫名嬌小了不少。
她從未給男子更換過衣裳,有些無從下手,她猶豫了一下,抬手去解墨醉白身上的白玉腰帶。
墨醉白的腰帶上掛著一把精巧的匕首,得先把匕首拿下來,才能解開腰帶,舜音左右看了看,找不到解開匕首的方法,暗自猜測可能是有暗扣,可她摩挲了一圈,仍然找不到暗扣的地方。
舜音微微有點窘迫,暗扣沒找到,倒是把墨醉白的腰摸了一遍,莫名像在占便宜。
墨醉白低頭看她,聲音慵懶散漫,“娘子莫不是對我這腰愛不釋手?”
舜音手指僵住,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墨醉白這腰確實不錯,腰身筆直,勁瘦有力,摸起來不軟不硬,觸感很新鮮,隔著布料,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
墨醉白盯著她耳尖那抹淡紅,莫名心情很好,他彎唇笑了一下,握住舜音的手,帶著她的手摸到暗扣的地方,“記住,在這裡。”
他的手指貼著舜音的手指,輕輕一按,叭的一聲響,匕首掉落,被墨醉白接住,放到了桌子上。
匕首上嵌著寶石,在燭光下流光溢彩。
舜音耳尖紅透,背過身去,不肯再動手,“我才不記,你自己脫。”
墨醉白唇邊不自覺溢出一點笑,沒再為難她,自己去屏風後麵把衣服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