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2 / 2)

十裡錦 說給月亮 19965 字 8個月前

證據確鑿,跟墨醉白和舜音說得對上了,不可能是所謂的‘神力’,官兵們都鬆了一口氣。

陳永深瞬間麵如死灰。

江非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出言威喝,“說!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官糧現在在哪裡!”

陳永深梗著脖子,“沒有人指使我,至於官糧,你們自己找去吧!”

他直接往江非的劍刃上撞,江非慌忙躲開,陳永深直接撞向了一旁的石墩,砰的一聲,當場沒了呼吸。

墨醉白抬手,把舜音勾到懷裡,捂住了她眼睛。

舜音沒看到血腥的一幕。

她靠在墨醉白胸前,墨醉白寬厚的手掌蓋在她的眼睛上,她能聽到墨醉白的心跳聲,周圍變得寂靜,墨醉白身上是好聞的鬆木香。

清晨的薄霧氤氳著,帶著水潤的濕氣。

舜音輕輕眨了眨眼睛,睫毛撲扇在墨醉白的手心上,柔柔的,軟軟的,像春日裡的一縷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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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永深已死,他那些手下全是一問三不知,根本審不出絲毫有效的線索。

墨醉白派人將整個兵營和陳永深的住處都搜了一遍,毫無所獲,官糧的去處徹底成了未解之謎。

舜音和墨醉白坐在茶樓裡,低頭看著人來人往的街市。

天光大亮後,官糧憑空消失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為人們所津津樂道,因為查明了真相,真凶已經伏法,證明了事出人為,所以整個故事缺少了一些玄幻色彩,並沒有引起轟動的效果。

他們成功阻止了師羲和再一次被神化的可能,可那些官糧仍沒有找到,長孫雄出發在即,如果不能將糧草帶回邊關,邊關的將士們這個冬天就難捱了,可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籌集到一批糧草幾乎是不可能的。

舜音收回目光,看著茶盞上冒著的嫋嫋熱煙,微微有些氣餒,“真是可惡,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師羲和在背後操作的,我們卻奈何不了他。”

墨醉白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了叔伯們,即使他和慶陵帝都猜測是師羲和害死了他們,卻尋找不到絲毫證據,他想過直接殺了師羲和,可隻要太行教在,隻要百姓還信他,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師羲和。

舜音雙手捧著臉頰,長長歎息一聲,耳垂上的流蘇耳璫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嬌嫩的紅唇輕輕的抿著。

墨醉白看著她,眉宇漸漸鬆開,夾了一個玲瓏圓潤的小包子放到她麵前的盤子裡,“先吃點東西,忙了一夜,該餓了。”

舜音哪裡有胃口,看著眼前的包子,依舊愁眉不展。

墨醉白把筷子遞給她,“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查下去。”

舜音隻好拿起筷子吃了起來,詢問道:“當初刺殺外公的那些刺客,也審問不出結果麼?”

“那些刺客都是死士,押送大牢途中就全自儘了,查不到線索。”

舜音輕輕點頭,她胃口小,吃了兩個包子就飽了,看墨醉白還沒吃完,就拿著湯匙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銀耳羹。

閒著無聊,心裡又惦記著糧草的事,她用指尖蘸了點茶水,下意識在桌子上寫上已知的線索——預言、羊皮筏、內奸……目的是陷害長孫雄,始作俑者是師羲和。

墨醉白目光落在最後那一行字上,手指輕輕動了動,敲了一下‘師羲和’三個字。

舜音抬眸,“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墨醉白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盞時,嘴角噙了一絲笑意,“我在想,既然我們找不到線索,隻知道結論,那麼我們不如便從結論反向往前推,已知幕後主使是師羲和,他的目標是長孫將軍,那麼如果你是師羲和,會把官糧藏到何處去?”

舜音眼睛亮了亮,仔細思索起來。

假如她是師羲和……

“如果我是師羲和,與其留下證據,不如將官糧全部銷毀,直接一乾二淨,再也找不到。”

墨醉白提醒,“你還記得陳永深死前說了什麼嗎?”

“他說沒有人指使他,還說……”

舜音冰雪聰明,自然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關竅。

她猛地抬起頭,“他說我們想把官糧找回來,隻能求助國師的神力!”

“嗯。”墨醉白微笑,“所以師羲和不會銷毀官糧,隻會把官糧藏起來,還會在我們焦頭爛額的時候站出來‘占卜’到官糧在哪裡,借此大顯神通,如此他才算真正‘報仇’了。”

“那官糧必然還在京城。”舜音神色振奮,低頭思索起來,“他會把官糧藏到哪裡……如果我是師羲和,想要陷害外公……既然做都做了,必然想一次陷害一個大的罪名,最好能直接把外公這個障礙鏟除,如果隻是看守糧草不利的罪名,以外公的戰功,陛下不可能剝奪他的將軍之位,一定要有更大的罪名……”

她想到什麼,猛地變了臉色,抬起頭來,“將軍府?”

墨醉白點頭。

師羲打得一手好算盤,先是讓官糧憑空消失,令他的預言成真,如果不是他們隻用一夜的時間就查明了真相,屆時必然引起極大的轟動,到時候所有人都會關注這件事,待官兵久久找不到官糧,束手無策之際,他再站出來,用‘占卜’指出官糧所在,隻要這些官糧在將軍府裡被發現,就可以誣陷長孫雄一個監守自盜之罪。

看守不利事小,監守自盜卻是大事。

此舉一舉兩得,師羲和既能大顯神威,又能奪了長孫雄手裡的兵權,為他以後造反做準備。

舜音和墨醉白不敢耽擱,匆匆趕到將軍府。

大門闔上,墨醉白將府裡所有人都押在府內,不允許任何一個人離府,然後命江非帶人在府內搜了起來。

舜音焦急地在原地走來走去,思索府內哪裡能藏那麼多糧食。

墨醉白帶來的都是私兵,此事不能讓外人知道,哪怕他們說這是陷害,隻要官糧是在將軍府裡被發現的,那麼長孫雄就是有嘴也說不清了,他們隻能儘快找到官糧,然後悄無聲息的把官糧運出去,將這件事隱瞞下來。

天氣陰沉,烏雲密布,寒風席卷著樹葉,院子裡的海棠樹被風吹的沙沙作響。

舜音站在院子裡,全身冰涼。

她既希望他們的猜想成真,能快些找到那些官糧,又希望他們的猜想落空,因為官糧一旦被找到,就證明府裡有了內奸。

鄭恒庸和曲氏被關在屋子裡,他們不斷的拍打著門扉,吵的讓人心煩。

墨醉白忙著指揮私兵搜查能夠藏官糧的的地方,回頭望去,見舜音披著鬥篷站在海棠樹下,螓首蛾眉,瓊鼻粉唇,雖然一夜未睡,神色微微有些憔悴,眼眸卻依舊如清泉一般澄澈明淨。

看起來纖細柔弱,仿佛一朵被風一吹就會折斷的嬌花,實則堅強柔韌,不會輕易被打倒。

墨醉白走過去,像察覺她心裡所想一樣,開口道:“還記得新婚之夜,你醉酒後問過我什麼嗎?”

舜音不自覺重複那夜問出的問題,輕聲喃喃:“親人如果犯了錯誤,該怎麼辦?”

墨醉白微微側身,替舜音擋住了身前的風,低頭看她,“你那時應該就已經有了答案。”

舜音垂眸,睫毛微翹,“我那時的確已經下定決心,可我卻低估了人性,也許有些人的人性比我想的還要卑劣。”

長孫雄從大門走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舜娘、醉白,你們在做什麼?”

舜音詫異抬眸,“外公,您怎麼突然回來了?”

長孫雄一直在外麵到處搜查官糧的下落,舜音本來不想這麼快驚動他,想等找到官糧再說。

“你之前讓我找的秋萍已經找到了,剛帶來京城,我把她送過來。”

舜音蒼白一笑,分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還真是巧了。”

竟然在這個時候找到了秋萍,也許一切都到了該解決的時候。

長孫雄看了一眼院子裡四處搜查的官兵,又看了看不斷拍打門扉的鄭恒庸和曲氏,還有那些被看守起來的丫鬟和小廝,不解道:“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這時,江非大步走了過來,拱手道:“九千歲,官糧找到了,就藏在後院的假山裡,假山下麵有一個很大的地窖,官糧都在那裡麵。”

長孫雄全身一震,“怎麼可能?官糧怎麼可能在我府中!”

他轉頭看向舜音,不解道:“這是怎麼回事?家裡什麼時候有了地窖?”

舜音抿唇,“我也是才知道家中有地窖。”

琉錚翻牆跳起來,語氣透著幾分焦急,“主子,師羲和正帶人往這裡來,差不多還有一刻鐘腳程就到了。”

長孫雄麵色巨變,隱隱約約明白過來,是有人要刻意陷害他!

墨醉白當機立斷,吩咐道:“立刻把官糧運送回兵營,就說是在林子裡找到的,從後門走,不要讓任何人發現,速度要快。”

“等等!”舜音眼睛動了動,看向墨醉白,“不要送去兵營,直接送去羲和神殿所在的烏巒山,那裡離這裡近,抄後山近路,沿路無人,不容易被人發現。”

墨醉白瞬間明白她的意圖。

與其被動反擊,不如主動出擊。

他沒有遲疑,立刻吩咐下去,按照舜音的吩咐做,江非和琉錚同時行動,馬上帶著人出發了。

舜音簡單跟長孫雄說明了現在的情況,末了道:“外公,您現在就召集兵馬,帶兵前去烏巒山,等江非暗中把官糧運過去,您立刻帶兵上山搜查,聲勢越大越好。”

長孫雄知道事態緊急,來不及多問,馬上出發。

舜音和墨醉白對視一眼,默契地抬腳往府外走。

想要將那些官糧運走需要時間,他們要儘量拖延住師羲和,拖得越久越好。

兩人走到門口,師羲和已經帶著人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百姓們都喜歡看熱鬨,一路上人越聚越多,大家都跟在師羲和身後。

師羲和身上穿著道袍,手裡拿著司南,司南微微轉動著。

他口中念起口訣,盯著司南看了一會兒,定住腳步,當著眾人的麵,抬手指向將軍府,擲地有聲道:“官糧就在裡麵。”

大家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待看到將軍府的牌匾,瞬間嘩然,周圍像炸開了鍋一樣,議論紛紛。

舜音和墨醉白站在門口,冷眼看著他們,師羲和跟他們對視,不緊不慢地帶著眾人走近。

“巧了,二位也在。”師羲和看向舜音,不深不淺地笑了一下,轉而看向墨醉白,慢悠悠道:“九千歲,在下剛剛卜算到丟失的官糧就在裡麵,你要不要帶兵進去找找?”

“笑話!”舜音嗤笑出聲:“這裡是將軍府,你說官糧在裡麵,難道官糧就在裡麵嗎?你有何證據!”

師羲和輕輕轉著手裡的珠串,“官糧是否在裡麵,隻要讓我一查便知。”

舜音寸步不讓,“想要搜查可以,拿出證據來!”

“我向來算無遺漏,我就是證據,你若是不信,讓我進去一搜便知。”

百姓們紛紛附和,他們都是百分百相信師羲和,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確實巧了。”舜音勾起唇角,眼眸清亮地看向師羲和,“我對於師大人的事也向來算無遺漏,若你說官糧在我家府上,那麼我還要說官糧在你師羲和的地界裡,不如我們來看看,這一次是誰算得準。”

周圍百姓們的議論聲漸漸變大,如果是以前,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偏向師羲和,可這一次舜音說的沒錯,她也是神機妙算,關於師羲和的事她次次都算準了。

大家漸漸爭執起他們兩人誰算得更準,一時之間爭論不休。

師羲和臉色難看,但想起舜音前兩次‘算無遺漏’的本事,他不由露出一絲疑慮,遲疑地抬頭看向舜音。

舜音平靜的跟他對視著,神情一絲波動也無。

她如此淡定,倒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師羲和稍感意外,心裡頓時打起鼓來,今天早上陳永深飛快被抓,已經讓他失策了一回,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也要扳回一局。

師羲和心裡打定主意,揮了揮手裡的拂塵,對舜音不冷不熱道:“墨夫人好興致,既然你想比,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陪你比一比好了,隻要你讓我把將軍府搜一遍,此事自然就有了定論,若是你勝,我無話可說,若是我勝,你就要拜入我們太行教,自此以後以我為尊。”

舜音目的是拖延時間,隻能繼續跟他周旋。

她露出不屑的神色,揚聲道:“既然要比,就要公平,憑什麼是你先搜將軍府,而不是我先搜你師大人的地方?”

師羲和撚著手裡的拂塵,“有差彆嗎?”

“當然有差彆。”舜音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頓時開始侃侃而談,“所謂公平,就是要一視同仁,最好做到你我同時查看自己所說的地點,但這很難做到,可你若想先查將軍府,對我來說可謂是十分不公,可我如果先查看你的地界,對你來說好像也很不公平,此事確實難辦。”

師羲和神色不耐煩起來,“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舜音笑了笑,“我隻想尋求一個公平之道,在場這麼多百姓看著,大家都可以做個見證,今日將軍府裡若是沒有官糧,師大人以後可就不能說自己是神算了,此事事關重大,非同兒戲,我們不能輕視對待……”

她頓了頓,有些編不下去,求助地看向旁邊的墨醉白,對他眨了眨眼睛。

“……”墨醉白麵向眾人,直接道:“想要搜查官員府邸,需要有官府批文,師大人可有?”

舜音:“……”既然這麼簡單,你為什麼不早說!白白浪費了她這麼多口舌!

師羲和當然沒有批文,他本來以為長孫雄不在府裡,他輕易就可以闖進去,所以根本沒有準備。

他沉默了一會兒,揚聲道:“墨夫人,你現在已經是外嫁女,這將軍府不是由你說了算,你把你父親叫出來,我跟他對峙!”

舜音眸色變冷,一顆心直往下沉,麵上卻不顯,淡淡道:“家父病了,不宜見客。”

師羲和麵色微變,目光陰沉的打量著舜音和墨醉白,仿佛意識到出了變故,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正猶豫該如何是好,一道聲音從遠處響了起來,一個人邊往這裡跑邊喊:“國師!羲和國師!丟失的官糧在烏巒山找到了!”

師羲和陡然變了神色,滿臉錯愕地回頭望去。

那人跑到近前,氣喘籲籲道:“是長孫將軍帶兵找到的,就在我們羲和神殿不遠的地方!現在陛下召您前去,您快過去吧!”

事情驟然逆轉,百姓們的議論聲漸起。

師羲和看向舜音,神色驚疑不定,像是不認識舜音了一樣,驚詫地看著她。

舜音彎唇,笑容完美無瑕,“師大人,看來你不用進去搜了,官糧已經找到了。”

她望著他,慢慢吐出三個字,“你輸了。”

師羲和麵色冷沉,眼中全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深深看了舜音一眼,甩袖轉身,快速朝著皇宮的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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