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十裡錦 說給月亮 19270 字 8個月前

回到墨府,夜已經深了。

舜音和墨醉白在屋裡坐下,忙了一天一夜都有些疲憊。

冰蘭和萌蘭很快把熱乎飯菜端了上來。

舜音沒有胃口,坐在桌邊沉默地拿著筷子,看著麵前的飯菜發呆。

“多少吃一點。”墨醉白親手給她盛了一碗清淡的竹筍湯,放到她麵前,勸慰道:“能找回弟弟是好事。”

舜音受寵若驚地抬眸看他,“你竟然在勸我,今天怎麼這麼好?”

墨醉白看了一眼她紅腫的眼睛,低頭夾菜,淡淡道:“今天是我第一次看你哭。”

舜音怔了怔。

她出嫁之前,經常聽姑婆們說,女子的眼淚在男子麵前是最堅不可摧的武器,莫非是真的?

舜音發現了一個墨醉白的弱點,不由心情大好,從沉悶的情緒中緩過來,端起魚湯,小口的抿著喝。

其實她雖然有些傷感,卻未太難過,畢竟她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現在的情況其實比她設想的要好,至少很順利的把弟弟找了回來。

墨醉白用勺子攪著碗裡的粥,看似不經意問:“你希望陛下能如何處置你父親和曲氏?”

舜音將湯緩慢咽下,隨意道:“至少讓他們遠離京城,以後眼不見為淨。”

“他是你父親,你不擔心他會對你造成影響嗎?”

即使有長孫雄做依靠,舜音的親生父親如果出事,也一定會引起流言蜚語,對舜音的聲譽有一定的影響。

“人這一輩子,立身靠自己,總不能一輩子靠父母,隻要我和阿弟行得正坐得端,就無懼旁人會怎麼看我們。”

墨醉白笑了一下,給她夾了塊糕點。

兩人昨晚都是一夜未睡,用過晚膳後,就早早躺下了。

夜裡並肩躺在床上,墨醉白像往常一樣熄了蠟燭,摘下戴了一天的麵具。

舜音翻了一個身,輕輕踹了墨醉白一腳,“今晚可不可以不吹滅蠟燭?”

墨醉白仰頭朝上躺著,姿勢端正,“為什麼?”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擔心我夜裡會做噩夢。”

舜音自從重生之後,夜裡經常做噩夢,每次從夢中驚醒,想起上輩子那些惡人還沒有鏟除乾淨,就覺得寢食難安,滋味並不好受。

墨醉白翻了一個身,麵朝著她,“點蠟燭有什麼用?該做的噩夢還是會做,有光亮在,反而睡得不踏實。”

舜音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可是夜裡醒來周圍黑漆漆的,會讓她覺得不安。

墨醉白看著她的眉眼,低聲道:“你夜裡如果做噩夢…就把我叫醒,我陪你說說話會好一些。”

舜音不滿的嘟了下唇,不情不願的答應下來。

墨醉白看得一清二楚,輕輕挑了挑眉,“不滿意?”

舜音想起他不像自己在夜裡什麼也看不到,他應當是能囫圇看到她的表情的,頓時把嘴角拉平,若無其事道:“沒有啊。”

“口是心非。”墨醉白閉目睡覺。

舜音隔空給了他兩拳。

墨醉白眼也不睜道:“再亂動就不用睡了。”

“……”舜音立刻躺平,決定不跟這個小氣的男人計較。

夜色深深,舜音果然墜入了夢裡。

夢中,琉錚來找她,想要偷偷帶她離宮。

她深思熟慮一番後,鄭重的拒絕了琉錚的好意。

如果她逃出皇宮,很難再有機會靠近蕭從恕,況且她知道蕭從恕想殺她,隻要她離開皇宮,蕭從恕殺她就會更簡單,恐怕她還沒走到蕭從恕身旁,就會被他派人滅口,她想要報仇,隻能留在皇宮裡,安心等待時機。

她拒絕之後,琉錚很失望。

舜音為了安慰他,抬手拍了拍他的頭,笑道:“你如果是我弟弟就好了。”

琉錚當時站在月光下,笑的苦澀,“琉錚這輩子不配做主子的弟弟,下輩子琉錚再做姐姐的弟弟,到時定然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姐姐。”

舜音倏然陷入了更深的黑暗,胸口窒悶,憋的難受。

她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呼吸著,入目是跟夢境中一樣的黑,不同的是墨醉白淺淺的呼吸聲響在她耳畔,讓她飛快安心下來。

舜音感覺胸口壓的難受,摸了摸才發現,墨醉白的胳膊橫在她的胸前,正好壓著她的心口上。

難怪她會在夢中喘不過氣來!

屋子裡黑漆漆的,舜音什麼都看不到,她連想下床喝杯茶都做不到,想起墨醉白平日不讓她點蠟燭的事,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舜音摸索著抓起墨醉白的胳膊,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墨醉白一瞬間驚醒,睜開眼睛,差點一拳揮過去,意識到咬在胳膊上的唇齒溫溫軟軟,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枕邊人。

他鬆懈下力氣,擰眉看了舜音一眼,“鬆開。”

舜音慢慢鬆開唇,在他的胳膊上麵留下一排整齊的小牙印。

墨醉白坐起身,看了眼胳膊上明晃晃的牙印,語氣無奈,“眼神不好使,咬的還挺準。”

舜音心虛地眨了下眼睛,“是你自己把胳膊伸過來的,我做噩夢,以為你是壞人,所以才咬你的。”

“是麼?”墨醉白的聲音在夜色裡顯得陰沉沉的。

舜音兩隻小手偷偷抓緊被子,眼睛咕嚕咕嚕的轉,聲音底氣不足,“當然。”

墨醉白嘴角噙起一點笑,沒有拆穿她,反正睡意已經被她攪沒了,他揉了揉額頭,沒有繼續睡,隻是躺回去,把胳膊墊在腦袋底下,悠閒問:“真做噩夢了?”

舜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不算噩夢,就是被你的手臂壓醒了,在夢裡一直覺得喘不上氣。”

墨醉白隨意問道:“壓你哪兒了?”

他一點都不記得了。

舜音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小聲控訴,“這!整個手臂都橫在我身上,特彆沉!”

墨醉白低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胸前的柔軟上,然後愣住。

好像有火星子在黑夜中蔓延開,燒的人臉頰灼熱燙人。

舜音雖然看不到,卻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忽然反應過來,頓時麵紅耳赤,掀開被子牢牢遮住,“你看哪呢!”

墨醉白不自在的移開目光,摸了摸後頸,“不是你讓我看的麼……”

“你還說!”舜音叫嚷著去捂他的唇,臉頰燙的厲害,“不許說!不許說!”

她剛才剛醒過來,腦子還有些神誌不清,現在反應過來墨醉白的胳膊是放在哪裡,她隻恨自己剛才咬的不夠狠。

墨醉白覺得有些熱,掀開身上的被子,他不自在的低咳了一聲,試圖解釋,“我剛才睡著了,不是故意的。”

舜音斜睨著他,輕輕磨牙,“你在給我道歉?”

“算是吧。”

“道歉要有誠意。”舜音不滿的瞪著眼睛,趁機支使他,“去給我倒杯茶。”

墨醉白勾唇笑了一下,從床上坐起來,“行,想喝涼的還是溫的?。”

“涼的。”舜音現在隻想喝杯涼的降降溫。

墨醉白踩著鞋下了床,抬腳往桌邊走。

舜音沒想到真的能得逞,也顧不得羞赧了,斜倚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他。

清淡的月光透過楹窗照進一縷月光,投射在桌子上,墨醉白走過去倒茶,有一瞬間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他背對著光亮,映射出側臉的輪廓。

舜音全身一震,輕輕眨了一下眼睛,目之所及很快再次歸於黑暗。

墨醉白倒茶回來,見她愣愣坐在床上,把茶盞遞給她,“怎麼了?”

舜音摸索著接住茶杯,低頭喝茶,半晌,啞聲道:“沒什麼。”

剛才的那個瞬間,她竟然覺得墨醉白的輪廓像極了她曾經在心裡描摹過無數次的那個人的側臉。

可是怎麼可能呢?她自嘲的笑了一下,覺得自己的眼神愈發的差了。

想起蕭晏琅,舜音喝過茶水後比剛才安靜了很多,也不鬨騰了,隻是在黑夜中靜靜的眨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困了就睡。”墨醉白躺回床上。

舜音聽話的閉上眼睛,卻全無睡意。

她睡不著的時候就喜歡折騰,既然身邊有人讓她折騰,她自然不會放過。

舜音側過身去,掐著嗓子,輕輕柔柔地開口:“九千歲既然能給妾身倒茶,不如再給妾身唱個小曲,哄妾身睡覺,可好?”

墨醉白一言難儘地看向她,“……好好說話。”

舜音躺平,“我睡不著,想聽小曲。”

墨醉白頭疼,“深更半夜的上哪裡給你找唱小曲的?”

“我是想聽你唱的小曲。”

“我不會。”

舜音眨巴眨巴眼睛,溫聲軟語道:“你沒唱過,總聽過吧,照著模仿兩句就行。”

墨醉白明知道她什麼也看不到,卻總覺得她在可憐巴巴的望著他,被她這樣盯著,拒絕的話偏偏就說不出口了。

舜音輕輕哼了一聲,“也不知道剛才是誰占我便宜,惹得我心煩意亂,現在我睡不著,你該負全責。”

墨醉白捏了捏眉心,想起剛才的事便心裡發虛。

他緩緩開口,語氣無奈中夾著三分妥協,“我不會唱小曲,但我會念詩詞,你要聽嗎?”

舜音覺得聊勝於無,便點了點頭,又道:“詩詞無趣,不如改成講故事如何?”

在墨醉白拒絕之前,她趕緊從善如流地誇了起來:“九千歲博古通今,定然博覽群書,妾身相信此事應當難不倒你。”

墨醉白每次聽到‘妾身’兩個字就覺得頭皮發麻,一句‘彆得寸進尺’就這樣被成功的堵在了喉嚨裡。

既然錯過了拒絕的時機,墨醉白隻好講了起來。

他平時看的閒書很少,在腦子裡搜尋一會兒,低聲道:“我給你講一個真人的故事吧。”

舜音立刻來了興致,“何人的故事?”

“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那位紫恒王爺嗎?”

舜音點點頭,紫恒王爺是當初有機會跟陛下競爭皇位的人,墨醉白昨夜剛跟她提過這個人,她還有些印象。

“就講他的故事。”墨醉白頓了頓,緩緩開口:“紫恒王爺生性風流,活著的時候有不少風流韻事,其中一件最為離奇。”

舜音翻了一個身,津津有味的聽著。

“紫恒王爺年輕的時候曾經遊曆到苗疆的地界,一次他途經樹林,不小心被一隻蠍子咬傷,暈厥前被一名女子所救。”

“女子把紫恒王爺帶回家中,紫恒王爺見女子相貌清麗,起了愛慕之心,便隱瞞身份,在那裡住了下來。”

“女子名叫蘇嫦玉,跟爺爺住在山中,她爺爺天生聾啞,他們平日以賣藝為生,會些雜耍,偶爾會去街市上表演,賺些銀錢,紫恒王爺偶爾會跟著過去,久而久之,兩人生出情誼,蘇嫦玉愛慕上了紫恒王爺。”

“兩人柔情蜜意的一段日子,待紫恒王爺養好傷後就離開了,他當時有先帝指派的任務在身,不能久留,在護衛找到他後,他隻留下一封信函,就急匆匆走了,蘇嫦玉見他不辭而彆,自然是傷心難過,看到他的信函後方覺欣慰,耐心在山中等著他。”

引人入勝的故事配著墨醉白清冽如水的嗓音,舜音聽得興起,忍不住追問:“後來呢?他們重逢了麼?”

“自然是重逢了。”墨醉白繼續講下去,“一日,蘇嫦玉爺爺病了,蘇嫦玉帶著爺爺進城看病,正巧遇到了紫恒王爺,紫恒王爺當時身著紫色蟒袍,身邊扈從成群,旁邊的幾位當地的縣官正在陪笑,他一看便身居高位。”

“蘇嫦玉從百姓的口中得知了紫恒王爺的真實身份,一時之間又氣又喜,氣的是他對自己的隱瞞,喜的是他沒有騙自己,當真是因為有事才離開的。”

“紫恒王爺當然也看到了蘇嫦玉,他立刻把蘇嫦玉叫了過來,得知他們的情況後,派人去請了大夫來給蘇嫦玉的爺爺診治,又細細跟蘇嫦玉解釋了一番,兩人很快冰釋前嫌,紫恒王爺帶著蘇嫦玉泛舟湖上,白日遊玩,夜裡賞月,兩人情愫漸濃,感情愈發的好起來。”

舜音靜靜聽著,捂著唇偷偷笑了笑,她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墨醉白竟然真的會給她講起了睡前故事。

看著舜音抿唇偷笑的模樣,墨醉白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被舜音拿捏的死死的,她讓他講故事,他竟然真的就認真講了起來。

墨醉白頓了頓,沉默一會兒,再開口時刻意壓低了聲音,畫風突變,一個柔情蜜意的故事逐漸變得血腥起來,明明是同一個故事,換了一個講法就變得有些陰森恐怖。

“可惜好景不長,紫恒王爺性情風流,當地官員為了討好他,給他進獻了不少美人,紫恒王爺一開始還隻是逢場作戲,後來漸漸失了分寸。”

“有一次紫恒王爺醉酒而歸,兩名女子攙扶著他,他回來的路上左擁右抱,酒意上頭,跟那兩名女子調笑起來,正巧被前來找他的蘇嫦玉撞個正著,蘇嫦玉當時就變了臉色,她上前把那兩個女人推開,狠狠給了她們兩巴掌。”

“紫恒王爺稍微清醒了一些,跟著蘇嫦玉回了家,甜言蜜語的哄起了蘇嫦玉,見蘇嫦玉沒再說什麼,他就徹底放心了,回屋後倒頭就睡,第二日醒來宿醉頭疼,卻驚聞昨夜的兩名女子都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毒死了,據聞全身發青,雙目圓瞪,死狀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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