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十裡錦 說給月亮 18994 字 4個月前

翌日,舜音發現墨醉白換了一個麵具,她偷笑了很久,直到用早飯時還笑個不停。

“阿姊,你在笑什麼?”琉錚端著瓷碗,喝了一口鮮蝦粥,疑惑地看著舜音。

舜音抿唇輕笑,瞟了一眼墨醉白,聲音裡依舊夾雜著笑意,“我啊笑外麵的蟬鳴聲。”

微弱的蟬鳴從窗外傳進來,琉錚仔細聽了聽,沒發現什麼特彆之處。

他好奇道:“蟬鳴聲有什麼可笑的?”

“不止蟬鳴聲可笑,那外麵池塘中的荷花,還有那屋簷下的燕子,我現在看了,都能笑出來。”

因為她想笑,世間萬物便都變得討喜。

琉錚不解,墨醉白卻沒讓他有繼續追問的機會,低聲道了一句,“食不言。”

琉錚隻好老老實實悶頭吃飯。

舜音含笑,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墨醉白一下,墨醉白往旁邊挪了挪,假裝無事發生。

用過飯後,舜音讓琉錚回去換一身新衣裳,她已經選好錦服給琉錚送過去,今日要正式把琉錚介紹給眾人認識,她必須要把琉錚打扮得氣宇軒昂。

琉錚離開後,舜音興致勃勃地站起來,去梨花木的櫃子旁選了一身素淺的月華裙,到屏風後換上。

待她從屏風後出來,墨醉白抬眸看了她一眼,“今日的主角是琉錚,你跟著換什麼衣裳?”

“我高興嘛,我今日的身份是錚兒的阿姊,絕對不能給他丟臉。”舜音坐到妝奩,對冰蘭道:“給我梳個好看的發髻。”

“好嘞。”冰蘭看著鏡中的舜音,笑道:“小姐今天穿的衣裳飄飄若仙,奴婢給您梳一個飛仙髻,搭配這身衣裳正合適。”

舜音滿口答應下來,墨醉白無奈的看了一眼她們主仆二人,低頭喝茶。

冰蘭手指靈巧,飛快給舜音綰好發髻,拿出精致的匣子,放到舜音麵前。

“小姐,今日戴哪支釵?”

舜音目光在匣子裡的釵環上一一掠過,最後拿出那支彆致的芙蓉釵,輕輕撫摸一下,抬眸對墨醉白道:“你過來給我戴。”

墨醉白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芙蓉釵,拿在手裡輕輕轉了一下,抬眸看她,“為什麼之前不戴?”

舜音語氣裡帶著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驕矜,“我想讓你親手給我戴。”

墨醉白勾唇,將芙蓉釵戴到她的發髻上,如成婚那日為她戴上芙蓉花一般。

冰蘭不知何時已經退了出去,屋內隻剩下他們二人,靜悄悄的,隻有蟬鳴聲不時傳進來。

舜音看著鏡中的自己,目光落在發釵上,眉眼彎了彎,卻隻是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有些單調。

她想了想,翻出一支朱砂筆,回眸看向墨醉白,“我看你昨日那荷花畫的不錯,不如你再幫我畫個花鈿,如何?”

旁人總喜歡用金箔或者茶油花餅剪出花鈿的花樣,貼在額前,她卻總喜歡直接用朱砂筆畫上去,那樣顏色更嬌豔,也更鮮活。

墨醉白接過朱砂筆,俯身看向她白皙的眉心,“你不怕我給你畫個烏龜?”

舜音後悔了,連忙想跑,“還是算了吧,我自己畫。”

墨醉白按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沉,“彆動。”

舜音定住,墨醉白拿著朱砂筆,俯身在她眉間細細的描繪起來,目光沉穩。

舜音揉搓著搭在腿上的淺色披帛,緊張看著他,“你不會真的畫烏龜吧?”

墨醉白勾起一邊唇角,“你自己感覺一下,猜猜我畫的是什麼。”

舜音閉上眼睛,細細感覺著朱砂筆描過的痕跡,不像是畫烏龜,但她猜不出墨醉白畫的是什麼。

墨醉白動作頓了一下,舜音雙眸緊閉,羽睫輕顫,此番情景若是被旁人看了,倒像是在索吻,他這才意識到兩人靠的極近,呼吸可聞,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舜音睜開眼睛,“怎麼不繼續畫?”

墨醉白抿了下唇,繼續畫下去。

微風從支起的楹窗吹進來,舜音鬢邊的幾縷發絲被吹到麵龐上,墨醉白順手幫她捋到耳邊,他眉眼低垂,臉上的麵具堅硬而冰冷。

舜音看著他不自覺走神,呆呆看著他露出的眼睛,每當墨醉白靠近,她總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像這雙眼睛,她已經在心裡描摹了千萬遍。

“好了。”墨醉白直起身,端詳著舜音眉間的花鈿,滿意地收回手。

舜音轉頭望向銅鏡,鏡中的她眉心多了一抹朱砂紅,花瓣舒展,竟是一朵盛開的合歡花。

辰時末,眾人在草場聚集,各自坐在遮陽棚下,大家翹首看著草場上的年輕公子們,目光期待。

這是每年的慣例,來景雲宮的第一天,適齡的世家公子們要進行一場蹴鞠比賽,誰能拔得頭籌,就能得到慶陵帝的獎賞,算是給此次出行添個彩,大家平時在京中拘束慣了,難得有熱鬨可看,對這場比賽都很期待。

墨醉白和舜音姍姍來遲,身邊跟著琉錚,他們從門口走過來,草場的風吹到他們的身上,自帶一股瀟灑,眾人不自覺地望過去。

墨醉白和琉錚一個身姿挺拔,一個少年風流,很是惹眼,舜音走在他們中間,本就明豔的容貌被襯得更加嬌美。

她身上穿的月華裙,有風掠過時,如皎潔月光,靈動飄然,青絲挽成飛仙髻,頭上隻戴了一支芙蓉釵,周身顏色極為淡雅,遠遠望去,唯有她眉間一抹朱砂花鈿,灼灼其華,映得嬌顏如花,平添了幾分穠稠豔色。

三人在看台分開,琉錚今日要上場比賽,需要提前去草場準備,墨醉白要去慶陵帝身邊,舜音一個人去了女眷們待的地方,貴女們都聚集在那裡。

她還未走近,就有貴女熱情的對她招手,舜音望了一眼,見那裡圍坐著的都是熟悉的麵孔,其中有她以前的閨中好友沈春禾和丘玉格,沈春禾和丘玉格是一對表姐妹,她們前段時間回鄉祭祖,最近才回京。

舜音含笑走過去,被大家圍在中央,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旁邊的桌前坐著花明疏等人,自從李子嫵離京後,貴女們就隻剩下兩派,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是相安無事。

貴女們湊到一起,免不了談論珠釵首飾和胭脂水粉,丘玉格看到舜音頭上戴的芙蓉釵,忍不住誇讚道:“你這發釵好生彆致,是在哪裡買的,我怎麼不知道京城中還有這樣厲害的匠人?”

貴女們紛紛看向她頭上的發釵,都露出羨慕之情,誇獎了起來。

她們都不缺財帛,對她們而言,名貴的首飾很多,但樣式獨特的卻是千金難求。

舜音抬手撫鬢,輕輕笑了笑,沒有隱瞞,直言道:“是我以前常去的那家工坊做的,不過花樣是我夫君親自繪製的。”

大家安靜了一瞬,都有些訝然。

她們一直以為舜音當初選墨醉白做夫婿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從來都不敢在舜音麵前提起這樁婚事,如今她自己主動提起墨醉白,從神色看似乎並無回避之意,她們不由有些摸不準她的態度。

大家誇讚了幾句墨醉白獨具匠心,又誇起了舜音眉間的花鈿,舜音隻輕描淡寫道了一句是墨醉白給她描的。

大家這次是真的錯愕了,墨醉白那樣一個高冷孤傲的人,竟然會給娘子描花鈿?

她們以前一直覺得墨醉白冷心冷情,像不食煙火一樣,一直都是心中畏懼的,如今從舜音口中聽到的他,好像跟她們認知裡的那個墨醉白一點也不一樣。

她們心中的膽怯少了一些,好奇地問起舜音婚後的事,舜音知道她們並無惡意,撿了一兩樣稀鬆平常的事給她們聽,她們都還未出嫁,不由聽的津津有味。

沈秋璿坐在隔壁,一直豎著耳朵偷偷聽她們說話,聽到這裡忍不住懷疑,舜音的婚後生活聽起來好像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蹴鞠賽快開始了,大家顧不得聊天,一起站起身,跑到看台上遠遠觀望,舜音也被貴女們拉了過去。

舜音身上的月華裙腰間褶襇極密,襯得她腰肢纖纖,盈盈不及一握,站起來的時候極為顯眼。

五皇子蕭若風坐在慶陵帝身側,看著舜音的方向,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對墨醉白道:“你媳婦的腰怎麼比旁人細那麼多?”

墨醉白麵色一寒,冷著臉看向他這位僅剩的皇叔,“王爺閒著沒事還是少盯著彆人的媳婦看。”

蕭若風噗嗤笑了一聲,麵上是絲毫不以為意的懶散模樣,“你自己不解風情,白白浪費了小娘子的好春光,我多看兩眼怎麼了?你家小娘子不也正盯著其他漢子看麼?”

直到慶陵帝不悅的望過來,蕭若風才悻悻收了聲。

墨醉白抬眸望去,舜音跟眾多貴女一起站在看台上,遠處年輕公子們穿著短打,露出結實的手臂,每一個都各有風姿。

他明知她在看琉錚,還是忍不住抿了抿唇,眸光幽幽。

慶陵帝笑嗬嗬的望著年輕人們,轉頭問墨醉白,“你這次還不參加?”

墨醉白以前做皇孫的時候,經常拔得蹴鞠比賽的頭籌,是個中能手,可自從他換了身份,為了不引人注意,就再也沒有參加過蹴鞠賽了。

蕭若風在旁邊說著風涼話,“他怎麼可能參加,這些年來,我就沒看他參加過,恐怕是根本就不會踢蹴鞠。”

蕭若風自己是個病秧子,手底下卻養著一幫蹴鞠能手,他平時最喜歡看蹴鞠賽,此次草場上甲隊的人裡就有不少是他的手下。

墨醉白目光掃過蕭若風,抬頭看向舜音,倏爾道:“陛下,臣參賽。”

慶陵帝和蕭若風都有些驚訝。

墨醉白挽起袖子,直接上了場。

今天比賽的隊伍一共分為兩隊,一隊是以蕭從恕為首的甲隊,隊員是蕭從恕和蕭若風各自的手下,一隊是琉錚所在的乙隊,這支隊伍裡都是勳貴子弟,他們平時都是到處玩樂的紈絝,根本不擅長蹴鞠,基本每年都輸,隻是礙於慶陵帝的吩咐,才不得不上場走個過場,根本沒抱能贏的希望。

墨醉白走過來的時候,兩隊戰火正濃,蕭若風那幾個手下是專門養來踢蹴鞠的,一個個傲慢無比,根本沒把這群紈絝子弟看在眼裡,這群紈絝平時都是家裡的小霸王,哪裡受過這種氣,一個個怒不可遏,可偏偏贏不了人家,隻能嘴上還擊幾句,所以還沒上場周圍就蔓延開了硝煙味。

墨醉白既然要上場,江非自然也跟了過來。

雖然有他們二人的加入,紈絝們還是沒覺得自己這隊能贏,畢竟他們對自己的水準還是心裡有數的,他們隻要能堅持到比賽結束,不累的躺下,就已經很好了。

蕭從恕看到墨醉白,眼睛輕輕眯了眯,不冷不熱問:“九千歲今日怎麼有興致親自下場比賽?”

墨醉白抬眸,從蕭從恕眼中看到了一道不易被人察覺的敵意,他輕輕挑了挑眉,抿唇未言。

江非見他不想開口,習以為常地替他回答,“這不是有人看著麼?”

他朝著舜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嬉笑道:“這娘子在看著,做夫君的總得表現一下。”

蕭從恕麵色一下子變得陰沉,冷冷看了江非一眼,看得江非一愣。

他轉而看向墨醉白,眼睛裡徹底沒有了溫度,“既然九千歲有雅興,不如我們今日便好好比一比。”

墨醉白係著袖子上的繩扣,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樂意奉陪。”

江非莫名覺得周圍的硝煙味比剛才更濃了。

比賽即將開始,兩支隊伍麵對麵站成兩排,蕭從恕跟墨醉白對視著,全都麵無表情。

琉錚站在墨醉白身側,蕭從恕餘光掃過他,他全身繃緊,微微低了低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眸。

比賽很快開始,蕭從恕隊伍裡都是老手,一上來就先搶到了球,占據了主導地位,蕭從恕在隊友的輔助下率先進了一球。

看台上傳來熱烈的歡呼聲,舜音夾雜在人群當中,目光複雜的看著場上的比賽。

沈秋璿瞥了舜音一眼,陰陽怪氣道:“長孫小姐,九千歲以前可從未參加過蹴鞠賽,這次為什麼突然下場,不會是你為了麵子,故意讓他去給你臉上增光的吧?”

不待舜音說話,沈春禾就替她反唇相譏道:“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為了表現給我們舜音看的,九千歲以前不上場,那是因為以前沒有媳婦,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整天打聽什麼,人家夫妻的事你少管。”

舜音莫名心虛,她可不覺得墨醉白會為了她下場比賽。

沈秋璿輕嗤:“隻怕是不自量力,以前年年都是甲隊勝,今年恐怕也不會例外。”

這次沒有人辯駁,畢竟這是事實,兩隊的實力差著實是過於懸殊。

沈秋璿得意洋洋地看向舜音,“俗話說小賭怡情,不如我們來下個賭注,我賭甲隊勝出,長孫小姐,你敢賭乙方勝麼?”

舜音轉眸看她,眼神淡漠卻語出驚人,“要賭就賭大的,小賭有什麼意思?”

看在墨醉白早上幫她畫花鈿的份上,她就賭墨醉白勝吧,畢竟琉錚也在乙隊,俗話說輸人不輸陣,如果真輸了就三個人一起輸。

“行,等會你可彆後悔。”沈秋璿有恃無恐,轉頭看向其他貴女,“還有誰要一起?”

其他貴女紛紛下注,大家一起湊個熱鬨,隻有花明疏看了舜音一眼,沒有下注。

舜音緊張地盯著墨醉白,目光跟著他移動,現在可不止關係到輸贏,還關係到她的錢袋啊!

墨醉白像有感應一樣,抬頭看了一眼舜音的方向,倏然展開猛烈的進攻。

他身形變化莫測,跑動間速度極快,江非和琉錚本來就是從小跟著他的護衛,跟他配合默契,他們聯手,很快扳回一球,扭轉了戰況。

場上一片嘩然,大家震驚過後,爆發出了強烈的喝彩聲,連續幾年都是甲隊贏,大家本來以為這場比賽沒有懸念,所以隻想看個熱鬨,現在不由都激動起來。

紈絝們激動的跳起來歡呼,紛紛來了鬥誌,他們不敢跟墨醉白擊掌,都跑去跟琉錚和江非擊掌,場上一片熱鬨。

蕭從恕眼神陰鬱,冷冷看了隊友們一眼,隊友們嚇得不敢出聲,身體都有些緊繃。

慶陵帝看了一會兒,發現墨醉白為了避免在比賽激烈時會不自覺使出以前熟悉的招數,竟然在用左腳踢蹴鞠,難怪剛開始他沒有發力,原來是在找感覺。

他不由輕笑,他這個孫子,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從小就讓人省心。

隨著戰況越來越激烈,甲隊和乙隊你來我往,誰也不肯服輸,兩方竟然打成了平手。

看台上的觀眾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長勝將軍甲隊,一派支持新崛起的乙隊,這個時候大家都不再顧及身份,紛紛給自己支持的隊伍喝彩,還有大臣在看台上爭執起來,各抒己見,都覺得自己支持的隊伍能夠獲勝。

這一刻他們都忘記了平時在官場上的立場,隻要是支持同一支隊伍的就是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