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醉白看著舜音團成一團的背影,走過去輕輕戳了一下她的背,“怎麼了?”
“九千歲,幸好你沒有遇到喜歡的姑娘。”
墨醉白蹙眉,“為什麼?”
舜音替他發愁,語重心長的歎息一聲:“因為你很難追上人家啊。”
墨醉白眉心微擰,抿著唇半天沒有說話。
他想了許久,問:“難道你剛才是想讓我把那碗薑湯留給你喝?”
“……”
夜裡,兩人合衣而眠,並肩躺在床上,舜音早早睡去,墨醉白卻還在想著剛才的對話。
他側身躺在床上,看著舜音恬靜的睡顏,無聲的想,若他已經有了喜歡的姑娘了,該怎麼辦呢?
……
舜音清晨醒來,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手腳一點力氣也沒有,她迷迷糊糊的任由冰蘭和萌蘭幫她把衣衫穿上,沒有胃口吃早飯,隻喝了兩口粥,一路手軟腳軟的上了馬車。
她像沒睡足一樣,到了馬車上又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馬車裡十分寬敞,鋪著一層厚厚的墊子,她斜斜的靠在軟枕上,一路搖搖晃晃,睡得半夢半醒。
隊伍的前方,墨醉白騎在馬上,從早上起就沉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
江非實在受不了他身上傳來的冷氣,小聲問:“九千歲,您心情不好嗎?”
“沒有。”墨醉白聲音冰冷,一張臉依舊沉著,“隻是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江非小心翼翼問:“可不可以跟小的說說?”
墨醉白遲疑了一下,把昨夜的事簡單說了一遍,最後由衷問出心裡的疑惑,“你說那碗薑湯,我是該喝還是不該喝?”
江非雖然沒接觸過多少女人,但是自認為比皇長孫接觸的多,他仔細想了想,篤定道:“不該喝!您家娘子應該是希望您把那碗薑湯一勺勺喂給她喝。”
以長孫小姐的勇猛作風,一碗薑湯必然不夠喝!
……
舜音在馬車裡打了個噴嚏,睜開眼睛,揉了揉額頭,掀開車簾,看到馬車已經抵達京城了。
出去遊玩雖然好,但隻有回家才能讓人安心,離開京城這麼多天,如今回到熟悉的地方,她不自覺放鬆下來。
眾人將慶陵帝送到皇宮,然後各自散去。
琉錚要回將軍府,舜音本來也想跟回去看望外公,畢竟離開這麼多天,她心裡思念得緊,可是想到墨醉白可能也急著回府見父親,便沒有開口。
墨醉白像看出她的想法一樣,沒有多言,直接讓車夫把車趕到將軍府。
舜音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墨醉白見她心情好了,想要趁機解釋,連忙湊過去低聲道:“下次有薑湯,我全都留給你喝。”
舜音嘴角拉直,瞬間不想對著他笑了。
沒見過這麼損的人!
他們一路來到將軍府,長孫雄聽到通傳,連鞋都沒來不及穿就趕緊跑了出來,這次他一次抱倆,琉錚和舜音一左一右撲進他懷裡,還附帶了一個跟在後麵的孫女婿,孫女婿雖然冷淡了一點,但還可以接受。
長孫雄笑得合不攏嘴,這段日子他實在是太思念他們,都後悔沒跟去景雲宮了。
眾人一起進了屋,長孫雄連忙讓人準備午膳。
大家在前廳落坐,長孫雄關切的詢問這段時間在景雲宮發生的事,大家挑了幾件趣事說了,引得長孫雄陣陣發笑,琉錚和墨醉白話少,基本都是舜音在說。
長孫雄得知琉錚表現的很好,還結識了不少朋友,由衷感到欣慰,放下了心裡的大石。
琉錚拿出獵來的上好皮毛送給長孫雄,墨醉白送上一卷畫軸,也是給長孫雄準備的禮物,長孫雄看著他們,目光裡滿是欣慰。
舜音見琉錚和墨醉白一個兩個都有禮物,默默掏出一塊在景雲宮撿到的石頭,遞給了長孫雄。
她當時在河邊看到這塊石頭,覺得十分獨特,就順手撿了起來,想回來送給外公,可這份禮物跟琉錚和墨醉白比起來,實在是有些不起眼。
長孫雄看到這塊石頭卻極為開心,足足看了有一刻鐘,誇獎不斷。
“這塊石頭非同一般,左看像獅子,右看像老虎,中間看……中間不重要,看看這成色,看看這質地,我就沒看過這麼漂亮的石頭,不是獨具匠心的人,根本撿不到這麼好看的石頭,還是舜娘有眼光……”
舜音莫名心虛,她自己都沒看出來,這塊石子竟然又像獅子又像老虎。
一刻鐘後,長孫雄戀戀不舍的放下石頭,去翻看琉錚打回來的皮毛和墨醉白送上的畫卷。
他決定用那些皮毛做件披風,將琉錚也誇獎了一頓。
最後,長孫雄拿起那幅畫卷,將畫卷一點點展開,舜音和琉錚也好奇地望了過去。
入目是一棵大大的桂花樹,桂花樹上站著一個調皮的小公子,樹下是一個穿著一襲粉衣的女娃娃,桂花掛滿枝頭,樹上的小公子不知道說了什麼,氣得女娃娃叉著腰,臉頰紅撲撲的。
長孫雄一眼就認出來畫中人是舜音和琉錚,他的眼眶微微紅了起來,抬手摸了摸畫中的姐弟,心中既感慨又唏噓,如果舜音和琉錚能一起長大,這樣的場景也許他能看到很多次吧。
長孫雄擦了下眼角,抬手拍了拍墨醉白的肩膀,“這幅畫我很喜歡,外公謝謝你。”
舜音盯著那幅畫看了看,她根本不知道墨醉白什麼時候畫了這幅畫,她偷偷笑了笑,墨醉白把她畫的還挺可愛的,圓滾滾的小臉蛋,齊齊的劉海,莫名把她畫的小了幾歲。
長孫雄命人把畫裱起來,準備掛到書房裡,極為珍惜的模樣,連帶著對墨醉白都和顏悅色了不少。
晌午,大家挪到飯廳用飯。
飯廳中央的金絲楠木桌子是舜音外祖母當年帶來的嫁妝,這些年坐在這張桌旁的人換了又換,長孫雄和舜音都有固定的座位,現在琉錚和墨醉白也有了固定的座位,他們一家人終於團團圓圓了。
這一餐飯大家吃得極為開心,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吃完了,行路的疲憊一掃而空。
長孫雄心情好,中午吃了不少,飯後太過飽腹,想要去院子裡轉轉。
舜音想陪他一起去,於是站了起來,可她剛站起來,身體就不由自主的搖晃了一下,差點朝前栽倒,幸好墨醉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墨醉白觸及到她燙人的肌膚,神色一凜,抬手摸了摸她額頭,眉心一下子擰了起來,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長孫雄和琉錚都有些驚訝。
“外公,舜音發燒了,麻煩您找位大夫過來,我先抱她回屋。”
長孫雄精神一震,立刻緊張起來,還不等他吩咐,琉錚已經像一陣風一樣掠出門去找大夫了。
墨醉白抱著舜音往她閨房的方向走。
舜音靠在他懷裡,這才發現自己全身滾燙,身上一陣陣的酸疼,額角也突突的疼著,剛才太開心,根本沒注意到這些。
應該是因為昨夜淋雨受了寒,那碗薑湯白喝了。
想起墨醉白跟她淋了一樣的雨,她不由有些擔心,抬起手臂,有氣無力的摸了摸墨醉白露出的肌膚,頓時被冰的縮回了手,“怎麼這麼涼?”
墨醉白一邊抱著她快步往前走,一邊低頭看她,“是你的體溫太高了,所以才會覺得涼。”
舜音不信,“你會不會是低燒?”
墨醉白把她放進屋裡的床榻上,幫她脫掉鞋,蓋上被子,“我沒事,是你在發燒。”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桌上有茶壺。
幸好長孫雄長期派人打掃舜音的房間,房間裡很乾淨整潔,丫鬟們知道他們回來,桌上還擺著茶水。
墨醉白趕緊過去倒了一杯溫茶,把舜音扶起來,將茶水喂到她唇邊,看著她乾涸的唇瓣,低聲道:“喝點水。”
舜音口乾舌燥,把一杯茶都喝了下去。
墨醉白打濕了巾帕,放到舜音的額頭上給她散熱,不時替換,坐在床邊擔憂的看著她。
舜音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我昨天喝的那碗薑湯可能是假的,早知道就讓你幫我喝了。”
墨醉白摸了摸她的頭,一本正經道:“是我應該把我那碗薑湯留給你,你如果喝了兩碗薑湯,也許就不會病了,下次記住,淋雨後一定要喝兩碗薑湯。”
“……”
舜音忽然不想說話了。
琉錚很快帶著大夫趕了過來,大夫背著藥箱,走進屋後,趕緊過來給舜音診脈,長孫雄也跟後麵。
墨醉白、琉錚和長孫雄焦急的等在床邊,誰都不敢出聲打擾大夫。
大夫看了看舜音的臉色,又翻了一下舜音的眼皮,“沒事,就是受了點風寒,喝兩服藥就好了。”
墨醉白張了張嘴,正想詢問,就聽琉錚問道:“嚴不嚴重?”
“不嚴重,就是要多注意休息,這兩個日彆再受寒,還要注意多發汗,小姐這種情況多出幾場汗就好了。”
舜音翻了一個身,身上疼得難受,她低低地輕哼了一聲。
墨醉白正想上前,琉錚一個跨步蹲到床邊,“阿姊,你哪裡難受?”
墨醉白:“……”
“沒事。”舜音微微吸了一口氣,強撐著對琉錚笑了笑,“就是普通風寒而已。”
琉錚這才放心了一點,跟著大夫出去抓藥,長孫雄看舜音屋裡隻有一床被子,也跟著出去了。
墨醉白終於有機會在床邊坐下,摸了摸舜音在被子裡露出的頭頂,“怎麼樣了?”
舜音掀掉額頭上的巾帕,抓著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額頭上,輕輕哼出一個字,“疼。”
剛剛在琉錚麵前還說不疼,現在在他麵前卻輕易把‘疼’這個字說了出來。
墨醉白心裡一陣熨貼,把手心貼在她的額頭上,過了一會兒又翻過來,用手背繼續貼著她的額頭,借此給她散熱,他看著她,聲音低而溫柔,“馬上就不疼了。”
長孫雄抱著一床新被子大步走過來,來到門口恰好看到這一幕,他腳步頓住,猶豫了一下,把被子放到門口的桌子上,沒有進去打擾他們。
舜音輕輕蹭了蹭墨醉白的手,已經有些燒糊塗了,恨不能整個人貼到墨醉白身上,墨醉白摸起來冷冰冰的,貼上去很是舒服。
琉錚很快把煮好的湯藥端了過來,湯藥味苦,苦味遠遠飄散進來。
舜音下意識鬆開手,把巾帕重新放到了額頭上,墨醉白連忙從床上坐起來,若無其事地走到一旁。
做完這一切,他們同時一愣,他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在緊張什麼?
“……”
琉錚踏進屋來,沒有發現屋裡的古怪氣氛,快步走到床邊,把舜音扶著坐起來,小心翼翼把濃稠的湯藥端到舜音麵前,“阿姊,快喝藥吧,喝了藥才能快些好。”
舜音看著褐色的湯藥,咽了一下口水,這嘴怎麼也張不開,半天都沒有接過藥碗。
“阿姊,怎麼了?”
舜音對上琉錚擔憂的目光,隻能硬著頭皮伸手端住了藥碗,聞著那股苦味,她實在是不想喝。
琉錚疑惑,“阿姊,你不會是怕苦吧?”
“……當然不是。”
舜音覺得自己現在是姐姐,得在弟弟麵前做一個好的表率,不能讓弟弟知道她怕苦怕疼的。
舜音盯著碗裡的藥,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一口氣把藥喝了下去。
她苦的差點流出淚來,偏偏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對琉錚笑了笑,把空掉的碗遞給他。
琉錚把碗放回桌子上。
趁著琉錚轉過身,墨醉白飛快往舜音嘴裡塞了一顆蜜餞。
甜蜜的味道瞬間衝散了嘴裡的苦味,舜音感覺到舌尖上蔓延開的甜味,簡直對墨醉白感恩戴德,飛快把蜜餞吃了下去。
墨醉白看著她鼓鼓的腮幫子,靠在屏風上憋笑。
琉錚出去送大夫,墨醉白扶著舜音躺回去。
一碗湯藥灌下去,舜音身上開始冒汗,她想掀掉身上的被子,被墨醉白伸手按住了被角,“彆動,大夫剛才說了,得發發汗。”
舜音額邊的頭發漸漸被汗水打濕,臉頰緋紅一片,墨醉白坐在床邊,擰著帕子給她擦汗。
舜音體力不支,不一會兒就靠在枕頭上睡了過去,再醒來天色已經暗了,屋子裡黑漆漆的,沒有點燈。
她怔了怔,匆忙坐了起來,“不回府嗎?”
墨醉白把蠟燭點燃,屋子裡亮了起來,“不回去了,今晚就住在這裡,你現在不能見風,回府容易加重病情。”
“我們今天才剛回京,不回府會不會不太好?”
舜音有些擔心,他們回京後不但連家門都沒有入一下,直接來了將軍府,現在還要住下來,她擔心馮二夫人和瑤芸會在背後說三道四,到時候公爹會有意見。
“無妨,你不用擔心那些事,我會處理好的,先安心住下來,等你病好了再離開。”墨醉白摸了摸她的頭,“好像不燒了,冰蘭在爐子上溫著粥,隨時可以喝。”
舜音感覺舒服了一點,可是身上卻黏糊糊的,她總覺得有一股汗味。
她皺著眉搖了搖頭,“我想先洗個澡。”
“不行,大夫說讓你儘量忍忍,等好了再洗。”墨醉白語氣堅定。
舜音眉頭緊鎖,身上實在難受,她嘟了下唇,鬨起脾氣來,“你不讓我洗,我就不吃飯。”
生病的人難免任性,墨醉白初次見她任性鬨脾氣的樣子,不由笑了一下,“你自己去跟大夫說,大夫同意,我就讓你洗。”
舜音瞥了他一眼,小聲嘀咕,“可真不公平,明明是淋同一場雨,憑什麼我就受了風寒,你就一點事情也沒有?”
“想像我一樣麼。”墨醉白在她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那就明天早上起來跟我一起鍛煉。”
“……算了。”舜音縮了下脖子,“我就這樣挺好的。”
墨醉白失笑。
舜音抬眸,眼巴巴地看他,“真的不能讓我洗澡麼?”
墨醉白堅定搖頭。
舜音失落垂眸,眼尾的弧度顯得清純又無辜,讓人不自覺心軟。
她眼睛一轉,忽然伸手拽住墨醉白的衣袖,輕輕晃了晃,“夫君,真的不可以讓音音洗澡麼?”
墨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