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羲和聽到‘蘇嫦玉’三個字,身體猛地震了一下,她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舜音,怔愣半晌,眼睛紅紅的撲了過來,“恒郎!”
舜音:“……”
原來師羲和真的就是當年那個因為心腸太過狠毒而被紫恒王爺拋棄的蘇嫦玉!
她竟然是女人!
舜音心裡掀起驚濤駭浪,震撼不已,師羲和竟然瞞得這樣好,上輩子直到最後都沒有人發現這件事。
師羲和嘴唇顫抖,眼看著就要落下淚來。
舜音看著神態激動的師羲和,顧不得心中的驚駭,趕緊裝做暈眩了一下,身體猛的一彈,仿佛紫恒王爺從她身上離去的樣子,然後扶著桌子站穩。
師羲和緊張的看著她,又柔情蜜意的喚了一聲:“恒郎,你怎麼了?”
舜音輕輕晃了晃頭,仿佛剛清醒過來,她抬頭看向師羲和,聲音虛弱問:“剛剛他來了嗎?”
師羲和麵色一變,激動地抓住舜音的肩膀,“恒郎呢!你快把恒郎還給我!”
舜音尷尬的笑了一下,找了個借口,“我神通有限,一天隻能通靈一次,今天的機會已經用完了,如果你想要再次看到他,隻能等明天。”
師羲和麵色陰沉,卻沒敢再要挾舜音。
她現在對舜音的‘神通’深信不疑,在她看來,這個世上除了真正的紫恒王爺,沒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更沒有人能一眼認出他,因為知道蘇嫦玉這個人存在的人,都已經被她殺了。
“你沒有騙我?”
舜音點點頭,“我需要休息,每次通靈都很耗費體力,今天不要來打擾我。”
她現在需要的其實不是休息,而是需要時間消化這件事,暫時沒有精力應對師羲和,反正她能拖一天是一天,今天正好回去想想明天該怎麼應對。
師羲和看著她,倏然問:“你可知剛才發生了什麼?”
舜音心裡一慌,儘量麵色不變地搖了搖頭,“我通靈的時候,無法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師羲和如果知道她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隻會對她嚴加看管,恐怕會把她看管的更緊。
師羲和打量她許久,不鹹不淡道:“你最好是。”
舜音乖乖點頭,然後被帶回了之前那個房間。
她回到屋子裡,微微鬆了一口氣,至少今天是成功應付過去了,她在桌邊坐下來,待四下無人,才露出震驚又詫異的神色。
原來師羲和費勁千辛萬苦把她抓來,就是想再見紫恒王爺一麵。
可惜紫恒王爺早就過世了,而她也不會通靈,根本不可能讓她一嘗夙願。
不過,如果師羲和就是蘇嫦玉,那她更要小心提防,畢竟傳聞中的蘇嫦玉手段狠辣,稍有不開心可能就會直接了結她。
舜音不禁感歎,師羲和平時看起來冷漠無情,沒想到私下還是一位癡情的女子,她當年被紫恒王爺拋下後,不但沒有另覓所愛,竟然這麼多年還對紫恒王爺念念不忘,可她為什麼要用師羲和的身份混進朝堂,甚至還想要造反?
按照蘇嫦玉錙銖必較的性格,難道她是因為怨恨紫恒王爺當年拋棄了她,所以想要報複紫恒王爺,由於紫恒王爺已經不在了,她就想要報複紫恒王爺的親人?
可是看師羲和今天的樣子,不但不像是在怨恨紫恒王爺,反而像是還在深深愛戀著紫恒王爺。
舜音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蘇嫦玉做這一切的原因。
她回憶著剛剛看到的那幅紫恒王爺的畫像,畫中紫恒王爺手裡拿著一把長劍,那把劍看起來很像羲和神殿以前房頂上立著的那把長劍,後來長劍被雷擊劈斷,再也不複存在。
師羲和以前經常帶著太行教裡的教眾跪拜長劍,如此想來,蘇嫦玉對紫恒王爺應該是沒有恨意的,紫恒王爺很像是蘇嫦玉的一種信仰,也許蘇嫦玉創立太行教就是為了紫恒王爺。
舜音不知不覺在桌前坐了很久,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直到晌午有人敲門,她才恍然回神。
丫鬟進來送飯,今日的飯食比昨日豐盛很多,就連丫鬟對她的態度也恭敬了很多,看來師羲和對她的‘神力’深信不疑,生怕她休息不好,會影響到明天的‘通靈’一事。
舜音雖然沒有胃口,卻不敢不吃飯,她現在必須保存好體力才能想辦法逃出去,她挑著幾盤清爽的小菜吃,味道不錯,倒是不難下咽。
用過飯後,外麵傳來放鞭炮的聲音,舜音推開窗戶看了看。
這裡是二樓,能眺望到遠處的風景,她倚在窗邊,假裝看風景。
遠處的山上冒著濃煙,還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似乎有迎親的隊伍路過,鞭炮聲和銅鑼聲不時響起,吵吵鬨鬨的,烏巒山平時都很安靜,一般沒有人敢造次,這種情況有些罕見,院子裡的護衛被派去一部分查看情況。
舜音留意到那些護衛離開後,這裡看守的人比剛才少了一點,可惜即使看守的人少了,剩下的人也不在少數,她還是沒辦法逃出去。
舜音支著軒窗看向對麵的羲和神殿,羲和神殿裡好像有很多人,遠遠能聽到些許人聲,百姓們的病症隻要一天沒有解決,他們就會依賴師羲和一天,長此以往下去,他們隻會對師羲和深信不疑,師羲和會依靠這種方法,把大家逐漸控製在手裡,到時候整個京城都會被她牢牢掌控,她想要造反就輕而易舉了。
舜音意識到現在的情況也許比上一世要嚴峻,師羲和現在手裡握著解藥和阿芙蓉,他可以先利用解藥把百姓引過來,再用阿芙蓉使百姓上癮,從而控製住這些人。
幸好墨醉白已經決定先除掉師羲和,否則如此下去,會禍患無窮,最後遭殃的隻會是百姓。
已經過去一天一夜,舜音猜測冰蘭現在應該已經蘇醒過來,在找人救她了,隻是不知道她會找何人,那些人又什麼時候能找到這裡。
舜音不由仔細思索起來,如果尋找她的人順利找到附近,她要如何才能讓那些人知道她在這個房間裡?
她想了想,仔細在屋子裡搜尋一圈,最後把珍珠雲肩掛到了窗外,珍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如果有人在這附近搜尋,應該很快就能注意到這些珍珠,如果去羲和神殿的百姓能注意到這裡就更好了,說不定有人能發現這是她的求救信號。
她已經想好了對策,如果師羲和派人來問,她就說她使用這些珍珠在吸收日月精華,好方便明日‘通靈’,反正師羲和隻要聽到‘通靈’二字就會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舜音按揉了一下額頭,覺得再這麼裝神弄鬼下去,她都快要變成下一個師羲和了,必須要快些結束這一切才行。
暮靄沉沉,入夜後整個烏巒山變得寂靜,隻有山林間偶爾會傳來鳥叫聲。
舜音失望的把珍珠雲肩收了回來,看來還是沒有人發現她在這裡。
被關在這裡的時間好像格外漫長,她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有些寂寞,便把被拆得不成樣子的雲肩解開,將珍珠一顆顆拆了下來,慢慢數著玩。
屋子裡靜悄悄的,後窗突然傳來石子敲擊的聲音,聲音很小,卻格外明顯,舜音神色一震,她心中生出一股希翼之情,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在門外守著的護衛,起身打了一個哈欠,假裝要睡覺的樣子,走過去熄了屋子裡的燈,然後悄悄來到後窗,將窗欞打開。
明亮的月光灑下來,院子裡四周掛著燈籠,墨醉白坐在對麵高高的樹上,手裡拿著小石子,不斷敲擊著窗戶,看到她探窗而望,對著她的方向彎起了嘴角。
這一刻,舜音什麼害怕和緊張都沒有了,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墨醉白,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她好像真的想他了。
墨醉白確定她在這間屋子後,踩著樹枝,一路攀爬上來。
舜音連忙將窗戶打開,把他拉了上來。
墨醉白從窗戶上跳下來,將她緊緊擁進懷中,用力的抱著她,失而複得的情緒彌漫在他的胸口,他的心一下下有力的跳動著。
舜音靠在他懷裡,沒有推開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伸手環抱住他的腰,“放心,我沒事。”
墨醉白輕輕蹭了蹭她頭頂柔軟的發絲,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去。
舜音聞著他身上令她安心的味道,壓低聲音問:“你什麼時候回京的,怎麼會這麼快回來?”
她沒想到會是墨醉白來救她,她以為這個時候墨醉白能得到她被綁的消息就已經不錯了,本來沒有抱一點希望的。
許久,墨醉白才緩了緩神,聲音沙啞道:“我得知你失蹤的消息就趕緊回來了。”
他說的簡單,其實他得知舜音被綁的消息後,立刻放下手裡的一切,一刻不停的往回趕,換了三匹馬才一路趕回來,到現在都沒合過眼睛。
“你怎麼知道我是被師羲和抓來了?”
舜音鬆開墨醉白,牽著墨醉白往裡走,怕門口的護衛聽到他們的聲響,故意放輕了腳步。
她牽著墨醉白來到廳裡,想了想,擔心說話的時候,會被門口的護衛聽到,一路牽著墨醉白繼續往裡屋的方向走,可她眼睛看不到東西,一路不是差點撞到桌椅,就是差點撞在屏風上,幸好每次都被墨醉白及時的扶住了。
墨醉白反手牽住她,帶著她往前走,無奈道:“這段時間喝了那麼多湯藥,怎麼還是一點效果也沒有?算算都喝了快兩三個月了吧。”
舜音覺得其實是有一點效果的,至少剛才在明亮的夜空下,她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墨醉白了,隻是在完全黑的地方,她還是一點也看不到。
她沒有說出來,畢竟隻是好了一點點,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她想等進步大一點的時候再告訴墨醉白。
墨醉白牽著她來到床上,讓她坐到裡麵,伸手放下帷幔,密閉的空間中,隻剩下他們兩人。
舜音壓低聲音,急切問道:“快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墨醉白抱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懷裡摟了摟,貼在她耳邊道:“我回來後,馬上仔細詢問冰蘭事情的經過,冰蘭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的描述給我聽,我從她的話裡聽出來,對方是有預謀且有計劃的,膽子還很大,敢在京城的街道上綁你,我首先回懷疑的對象就是蕭從恕和師羲和,所以我直接帶人先搜查了蕭從恕的府邸,還有師羲和手下能藏人的地方,在排除蕭從恕的嫌疑後,我就把重點放在了師羲和身上。”
“冰蘭沒事吧?”舜音小聲問。
“沒事,她當時隻是暈了過去,醒來後立刻去找花明疏幫忙,花明疏馬上派人送信給我,還請了她父親幫忙搜查,挨家挨戶的找尋。”
舜音點點頭,墨醉白繼續往下說。
“自從上次烏巒山上出了糧食的事後,師羲和就加強戒備,把烏巒山嚴加看守起來,這裡人多,我怕打草驚蛇反而會驚動師羲和,畢竟你在他手上,我擔心他會傷害你,所以沒有直接派大批兵馬過來,而是讓人假裝成迎親隊伍,故意在山中搗亂,然後我獨自一人趁機混了進來。”
“那豈不是很危險?”舜音想起今天聽到的吹吹打打聲,忍不住急了起來。
墨醉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我心裡有數,這不是平安站到你麵前了嗎?”
舜音後怕的攥住他的手,聽著他繼續往下說。
“我在這附近看到不少珍珠,猜測可能是你故意留下來的線索,便一直在這附近尋找,白天,我看到你把珍珠雲肩放到窗口上,我就猜測你可能是被關在這間屋子裡,所以我就藏在了這附近的樹上,白天不宜行動,一直等到晚上,我才試著敲窗戶。”
他說話時,氣息一直吹拂在舜音耳後,舜音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心裡的那個懷疑,想到他有可能是蕭晏琅,頓時有些緊張起來。
她揉了揉耳朵,往旁邊挪了一下,“你說話彆離我這麼近。”
墨醉白直接把她攬了回來,“隔得太遠被外麵的人聽到怎麼辦?”
舜音隻好老實下來,她抿了抿唇,指責道:“你怎麼能親自過來?先派個人來打打探一下,不比親自涉險好麼?你處事向來穩重,這次怎麼這麼衝動。”
他如果真的是蕭晏琅,一旦身份曝光,師羲和得知他的身份後,恐怕會第一個除掉他,他親自來這裡是很危險的。
墨醉白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我自己的娘子,我不來救誰來救?”
舜音雖然還是有些生氣,但嘴角情不自禁的抿出一點笑容來,她努力把嘴角壓下去,板著臉道:“下次不要這樣了。”
墨醉白在她頸窩蹭了蹭,“彆的事都你說了算,隻有這件事你說了不算。”
舜音推開他毛茸茸的腦袋,覺得帷帳裡有些悶熱,抬手輕輕扇了扇,“我們現在該怎麼逃出去?”
墨醉白神色鄭重了幾分,“師羲和膽大妄為,竟然敢把你帶回烏巒山藏著,我擔心他之所以如此大膽,是留有後手,所以我讓江非帶人守在山下,約定好等到寅時如果我們還沒有下山,他就帶人攻上山來,我已經安排好一切,官兵都已經藏到山中各處,不過我希望儘量不要打草驚蛇,先由我帶你偷偷下山,我們一旦被發現,再動手不遲。”
舜音看他不太著急的樣子,“我們現在就走嗎?”
墨醉白搖頭,“再等兩刻鐘,我經過半下午的觀察,發現了樓下守衛換崗的規律,按時間推算,兩刻鐘後他們正好換崗,我們可以趁機逃出去。”
舜音點點頭,趁著還有時間,把自己發現的秘密和事情經過跟他說了一遍。
墨醉白眼中流露出兩分驚訝,“原來師羲和是女人,這就難怪江非在苗疆沒有找到關於他的線索,不過我在霞妃兄長以前住的地方倒是發現了不少事。”
舜音好奇追問:“你都發現了什麼?”
“霞妃的兄長在回京的路上遇到劫匪,不但仆從全死了,他自己也已經死在了路上,蘇嫦玉應該是女扮男裝後,拿著他的信物進京,就這樣冒充了真正師羲和的身份,這些年來師羲和的勢力越來越大,就算霞妃家裡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也晚了,估計他們不敢說出來,畢竟現在他們和師羲和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舜音輕輕點頭,霞妃還指望著師羲和能把五皇子扶上皇位,不管師羲和是真是假,霞妃需要的都隻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兄長,這些年來,他們不一定就沒有發現真相,隻是他們選擇默認師羲和的身份。
眼看著兩刻鐘的時間到了,舜音和墨醉白沒有再耽擱,麻利地走下床去,悄悄來到後窗。
墨醉白四處看了看,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縛木索,綁在窗戶上,把繩索沿著牆放下去,先把舜音抱到窗台上,讓舜音先往下爬,他在後麵關窗戶墊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