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接下來的半個月過得還算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把袁涵雪嚇到了,反正袁涵雪再沒有來找過她,每次看到她還都白著一張臉繞道走,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她不來找舜音,舜音自然也懶得見她,隻偶爾讓人送些瓜果糕點過去。
墨醉白忙了一段時間,終於將師羲和所有罪證搜集齊了,隔了兩天,慶陵帝的罪己詔和師羲和的下罪書一起頒布了下來。
師羲和罪惡滔天,無論是給普通百姓下毒一事,還是利用阿芙蓉控製教眾一事,又或者是太行教裡的人仗勢欺人,到處橫行一事,更有甚者,她還處心積慮的謀害皇子,這所有的一切她全都罪無可逃。
百姓們聽聞師羲和這些惡行和慶陵帝當年之錯,全體嘩然,群情激奮,有人大罵師羲和,也有人譴責慶陵帝,一時之間各種聲音都有,喧囂聲滔天。
那幾天京城裡巡邏的護衛格外的多,不管白日還是黑夜都有大批官兵在街上巡邏,就是為了防止有人趁機做亂,墨府裡大門緊閉,沒有人敢出府。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這些事很快平息下來,太行教裡的教眾出來生事的並不多,百姓們的反應也沒有想象中大,可能是因為師羲和在被抓之前就已經威信大失,她利用蠱毒本來是想要挽回人心,如今陰謀曝光,反而大失人心,那些中毒的人全都對她恨之入骨,而被她利用阿芙蓉控製的教眾,在擺脫阿芙蓉後也全都幡然醒悟,執迷不悟的人很少。
舜音把這一切看在眼中,覺得十分欣慰,大家這樣的反應已經比上一世好了太多,她所做的一切總算沒有白費,不由狠狠鬆了一口氣。
最終,師羲和被判處秋後處斬。
在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的那一天,舜音陪墨醉白好好飲了一杯酒,她心中痛快,墨醉白心中自然也是痛快的。
師羲和當年謀害太子一事水落石出,墨醉白親自查明真相、找到證據,終於將師羲和繩之以法,算是親手報了大仇,他心頭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了。
兩人坐在八角亭中,桌上溫著酒,周圍雪花飄飛,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沒有那麼冷,雪花落到地上便融化了。
桌上的酒壺咕嚕咕嚕地響著,他們看著外麵的雪景,享受著難得的愜意時光。
舜音一襲月白長裙,未施脂粉,湖畔清風陣陣,偶爾有雪花飄進來,落在她的肩頭,她望著八角亭外,伸手接下一片落雪,皎若春華,燦若秋月。
墨醉白手裡輕輕轉著酒杯,不知不覺從看雪景轉而變成看她,白雪紛紛,處處銀裝素裹,卻都不及她好看。
舜音低頭輕啜著溫酒,唇角微微上揚,眸中倒映著微涼雪光。
墨醉白淺飲杯中酒,輕挑眉梢,“是清酒?”
“嗯。”舜音品著清酒,輕聲道:“我一直都很想跟你共飲一杯清酒。”
當她得知蕭晏琅喜歡喝清酒的時候,就經常一個人獨飲,那個時候她便想,若有一日他們可以坐在一起喝一杯清酒就好了。
墨醉白微愣,總覺得她這句話像是對蕭晏琅說的。
白茫茫的雪花簌簌落下,將八角亭跟外麵隔出一道天幕,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們二人,寂靜又美好。
舜音不知何時被墨醉白拉入懷中,抱到腿上,他俯身吻下來,呼吸相抵,唇齒相接。
舜音的手不自覺抓緊墨醉白肩膀上的衣衫,眼眸微微睜開,她看到了漫天飛舞的雪花,帶著微醺的眩暈感,任他一吻再吻,沉醉其中。
金烏西墜,他們的身影靠在一起,金光從縫隙中透出來,勾勒出如畫的輪廓,伴隨著清風落雪,仿若畫中人。
舜音和墨醉白都飲了酒,夜裡睡的格外沉,第二日毫無疑問的起遲了,他們慢悠悠的用完早膳,就聽說那位表姑娘在墨老夫人那裡鬨了起來。
舜音放下筷子,心中疑惑,袁涵雪剛消停沒幾日,又鬨什麼幺蛾子?她想不通袁涵雪能如何鬨,眉心微微擰起。
墨醉白麵色從容,輕輕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他們趕到墨老夫人的住處,還沒進門就聽到袁涵雪此起彼伏的哭聲,一聲連著一聲,帶著幾分歇斯底裡的意味。
“老夫人,您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如果我能留下,一定會好好伺候您……”
墨醉白和舜音邁過門檻走進去,袁涵雪身體抖了一下,不過沒有回頭,繼續跪著。
舜音和墨醉白走到近處,舜音看著靠在榻上滿臉怒容的墨老夫人,柔聲問:“祖母,不知發生了何時?”
墨老夫人指著袁涵雪,聲音隱含怒火,“你自己說!”
袁涵雪跪在地上泫然欲泣地抿著唇,咬了咬牙,抬頭看向墨醉白,目中隱含指責,“表哥,你可記得當年訂婚之時,你我曾互相留有一件信物,你給了我一塊百福玉佩,我給了你一塊孔雀玉佩?”
墨醉白沒有說話,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隻等她繼續往下說。
墨老夫人神色疲憊,拉著舜音在自己身側坐下。
舜音摸不透袁涵雪想要做什麼,斂了斂眉,低頭看她。
袁涵雪雙眸通紅,淚水順著眼角滑落,“當年,父親騙走我的信物,將我關在家中,未告知我就派人來墨府解除婚約,並且送還了我的信物。”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可墨家卻遲遲未歸還信物,我得知此事之後開心不已,以為表哥是拒絕解除婚約,因此心中一直記掛著表哥,仍舊把表哥當作我的未婚夫婿,隻可惜天不遂人願,後來我還是被父親和後母逼迫嫁給了旁人,不過我心中一直不曾忘記過表哥,即便婚後也常常惦念,後來被我那前相公發現,導致他一直毒打我,令我這些年的日子苦不堪言。”
舜音越聽眉心的褶皺越深,袁涵雪分明是要把自己婚後的不幸推到墨醉白的身上,讓墨醉白對她負責。
墨老夫人氣的喘不上氣,厲聲怒喝:“當年醉白剛從大火中被救出來,府裡眾人忙得焦頭爛額,你們突然派人上門退婚,誰顧得上退還信物?再說了,當年那玉佩一直戴在醉白的身上,說不定早就在火裡燒成灰燼了,我們上哪把玉佩找回來退還給你!既然當年婚約已經解除,你現在說這些又是何意?”
舜音還從未見過墨老夫人發這麼大的脾氣,可見是氣得不輕,連忙給墨老夫人撫了撫胸口,“祖母,有話慢慢說,不值得為此事生氣。”
袁涵雪看了舜音一眼,哭得更加大聲:“表嫂,你現在雖然是表哥的正妻,但凡事總有一個先來後到,我至今未收到表哥歸還給我的信物,便說明我們二人的婚約並未取消,我仍舊是表哥的未婚妻!”
舜音垂目看著她,眼中無波無瀾,“你想如何?”
袁涵雪含羞帶怯的看了一眼墨醉白,“實不相瞞,阿雪之所以跟前相公和離,就是因為一直忘不掉表哥,阿雪這次前來,就是為了跟表哥再續前緣。”
墨老夫人怒不可遏,直接厲聲怒斥,“你們早已男婚女嫁,如何再續前緣!我好心收留你,你就是這樣胡攪蠻纏的嗎?”
袁涵雪撇了撇嘴,“我不管,反正我隻認信物,你們想要退婚,就把當初的信物還給我!不然這樁婚約就退不了!”
這是她這幾天苦思出來的對策,她已經想好了,長孫舜音固然可怕,但她也不是能輕易被欺負的,隻要能嫁給墨醉白,以後的事可以等以後再說,反正墨家自詡有德之家,隻要她是墨家人,墨家就得管她吃穿,不敢虧待她,以後墨醉白不管有多少滔天富貴,都得分她一份。
至於信物,她篤定墨家一定拿不出來,如同墨老夫人剛才所說,那塊玉佩恐怕早就已經燒成灰燼了,彆的東西或許能夠做假,玉佩卻是每一塊都不同,不可能造假,隻要沒有那塊玉佩,她就打死不肯解除婚約,他們若是敢悔婚,她就敢去大街上鬨,她猜測墨醉白現在位高權重,定然注重臉麵,會怕有損官聲,到時候自然隻能妥協。
墨老夫人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氣得連連喘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舜音連忙端了一杯茶,扶她起來,慢慢喂給她喝下。
墨醉白厭惡地看著袁涵雪,聲音清冷,“我若是能夠拿出訂婚信物呢?”
袁涵雪壓根不信,她早就打聽過了,聽說當初墨醉白身上的衣裳都燒焦了,那塊玉佩不可能還完好無損,隻要那塊玉佩跟以前有一點不同,她就可以拒不承認。
她心思百轉千回,麵上卻不顯,對墨醉白柔柔笑了笑,“若是表哥還保存著我當初給你的信物,便說明表哥心中還有我,這麼多年來,你依舊對我念念不忘,就算已經成婚了,也不曾忘記過我,那我們就更該再續前緣了。”
舜音算是聽明白了,袁涵雪這番言詞簡直是進可攻退可守,墨醉白手裡如果沒有玉佩,那麼她就咬死訂婚一事沒有作廢,如果墨醉白手裡當真有玉佩,她就咬死墨醉白是因為對她念念不忘,所以才這麼多年還保存著她贈送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