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十裡錦 說給月亮 17436 字 8個月前

申時,邊關城門大開,鷹戎軍蜂擁而出。

琉錚親自掛帥,墨崇書和副將一左一右跟著他,鷹戎軍的首領們分彆跟在他身後,聽令行事。

琉錚像一把磨礪過的寶劍,無堅不摧,現在正是出劍的時候。

這一仗早晚要打,不把北漠打回去了,北漠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鷹戎軍嚴守城門這麼多天,消磨掉了北漠軍的氣勢,現在正是決一死戰的好時機。

兩軍對決,整個戰場上都是殺氣,戰馬的鐵蹄踩過黃沙,泥土飛揚,周遭彌漫著血腥味。

琉錚親自做先鋒,帶著所有人毫不膽怯的奔騰向前,他騎在馬上,手裡拿著一根長戟,一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馬蹄不停的奔向蕭從恕所在的方向,墨崇書和副將跟在他旁邊為他開路。

琉錚一路過關斬將的殺到蕭從恕身前,他眼中映著血光,抬手便是一個殺招。

蕭從恕自幼在馬背上長大,自然也不是好對付的,他拿出一把長劍,毫不猶豫的接下了琉錚的殺招。

兩劍相擊,震得人手心發麻,兩人你來我往,一陣刀光劍影,誰也不肯服輸,一口氣就是接連數招,刀劍不斷碰撞,一時之間難以分出勝負。

彌漫的煙塵之中,劍戟架在一起,兩人同時用力,手臂上滿是青筋,這個時候誰退一分,都是將生命交了出去。

琉錚近距離盯著蕭從恕,眼中全是輕蔑,他冷笑一聲,手上力氣絲毫不鬆,“蕭從恕,你就這幾分本事竟然還妄想稱帝,你連我都打不過,更彆提打敗皇長孫!”

蕭晏琅就是紮在蕭從恕心上的一根刺,蕭從恕聽到這個名字立刻變了臉色,“一個死人而已,根本不需要我來打敗!”

“死人?”琉錚忽然笑了一下,“他若是沒死,還好好的活在世上,你該當如何?”

蕭從恕神色一震,手裡的力氣鬆了一下,但很快回過神來,他瞪著琉錚,眼角肌肉抽搐,“你休想讓我分神!”

兩人同時鬆了力氣,被後勁兒衝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更猛烈的打了起來。

蕭從恕手裡的殺招更狠,步步逼向琉錚,氣急敗壞吼道:“你不過是我北漠的一條狗,也膽敢跟我叫囂!”

琉錚麵色不變,繼續遊刃有餘的跟他對招,絲毫不被他影響心態,“我的主子從來都隻有一個,那就是皇長孫,我這身功夫有很多都是皇長孫教給我的,你若是想打敗皇長孫,不如先來打敗我。”

琉錚勾唇一笑,勒著馬向前行去,蕭從恕毫不猶豫的跟了過去。

兩人你追我趕,一邊跑一邊打,漸漸遠離戰場,打到了山腳下,他們身後各自跟著上百個護衛,兩夥人全都打的不可開交。

眾人來到一片長著稀疏綠草的草地前,琉錚眼睛一轉,巧妙地帶著身後的護衛繞了過去,蕭從恕卻毫無察覺,駕著戰馬追了上去,戰馬的前蹄落在草地上,忽然嘶鳴一聲,地麵轟塌,連人帶馬一起掉到了底下的陷阱裡。

蕭從恕被馬帶著猝不及防的朝前撲去,他麵色巨變,反應極快的踩著戰馬跳到了旁邊的平地上,堪堪穩住了身形。

他來不及提醒,身後跟著他的護衛就紛紛落入陷阱,隻有四十多個人從陷阱裡逃了出來,躲過一劫,他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還沒給他們喘息時間,箭雨便從山坡上如雨點般落了下來,他們連忙拿手裡的劍去擋,不斷的揮打,這裡的地勢是一個碗形,沒有一點遮擋之處,他們根本逃無可逃。

蕭從恕心裡咯噔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事先準備好的陷阱,琉錚剛才分明是故意引他來此!

待箭雨過後,蕭從恕的護衛再次折損一多半,剩下的十幾人中大多數人都受的傷,全都氣喘籲籲,累得不輕。

蕭從恕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額頭上的冷汗冒了下來,他狠狠地瞪向琉錚,毫不猶豫的提著劍朝琉錚迎頭殺了過去。

琉錚用一隻腳勾住馬蹬,翻身掛在馬上,輕巧躲開一擊,蕭從恕一劍刺在了馬腹上,馬嘶鳴一聲倒了下去。

蕭從恕臉色鐵青,接連又是一劍,再次朝琉錚刺了過來。

琉錚跳下戰馬,毫無畏懼地抬劍抵擋,汗水順著他的麵容滑下,充滿少年氣的眉眼明亮璀璨,像極了初露鋒芒的劍刃。

兩人你來我往,每一招都比剛才更狠,眼中滿是殺意,皆要置對方於死地。

黃土漫天,烏雲遮天蔽日,鮮血滴落在泥土上,連結成片。

琉錚拿著劍的手臂青筋突起,被蕭從恕一腳踹在地上,他粗喘著氣,抹掉唇邊的血痕,拚儘全力爬了起來,抬劍直接砍向蕭從恕。

蕭從恕瞳孔緊縮,飛快閃躲,頭上的玉冠被斬落,琉錚一刀砍在他的腿上,又一刀砍在他的腹部,他狼狽閃躲,發絲被隔空揮斷,輕飄飄掉下兩縷,又被琉錚一刀傷在了後肩膀上。

蕭從恕咬緊牙關,拚儘最後一絲力氣一劍刺在琉錚的左肩上,將琉錚一連逼退數步,按在了地上。

蕭從恕呼吸急促,不斷將手裡的劍往下壓,劍刃靠近琉錚的脖頸。

他身後倏然射來一支冷箭,利劍劃破空氣,他耳朵一動,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箭尖穿破血肉,他隻來得及堪堪躲避,讓箭射偏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悶哼一聲,捂住了胳膊,手裡的劍一鬆,琉錚趁機滾到一旁,直接逃開了。

山坡下滾落著許多頑石,舜音從高高的頑石後走出來,手裡拿著弓箭,眉眼冷凝,她看著蕭從恕流血的傷口,眼中滿是無動於衷的冰冷。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她當然不會上戰場,就算她沒有懷有身孕,她也不會拳腳功夫,不可能親自跑去跟北漠軍廝殺,但這個仇她一定要親自來報!

她早就在這裡布置好了陷阱,一直等在這裡,琉錚剛才故意激怒蕭從恕,就是為了按照計劃將人引過來。

蕭從恕之前給長孫雄設了天羅地網,他們現在便要以彼之道還至彼身,讓蕭從恕落入他們設好的陷阱。

隻有以牙還牙的複仇才最痛快的,蕭從恕現在每一絲痛苦的神情,都隻會令他們感到愉悅。

蕭從恕身體搖搖晃晃,尚未站穩,又跪了回去,他抬頭看向舜音,眉心一蹙,抬手拔掉了胳膊上的箭,將箭重重摔到了舜音麵前的地上。

蕭從恕眉眼陰狠,心裡湧現起一股怒火和怨氣,他聲音裡滿是氣急敗壞,厲聲怒吼著,“長孫舜音,你為什麼偏偏要跟我作對!隻要你跟你的家人願意輔助我,待我登上皇位之後,本來可以給你皇後之位!你的家人也可以成為我的開國功臣!我可以給你們數不清的權勢!你為何不願意跟我共享榮華,偏偏要跟我爭個你死我活!”

他想不明白,舜音為何就是不能放下過去的芥蒂重新接受他,明明他們已經重活一世,明明他們已經重新開始,這是上天給予他們的機會,隻要他們二人聯手,他不信奪得不了這天下!

他們都是重活之人,隻要願意,這天下明明唾手可得,可舜音偏偏要阻他,偏偏要一步步搗毀他的計劃!偏偏跟他作對!

他想起連日來被破壞的計劃,心中怒火高漲到了極點,他愛極了舜音,也恨極了舜音,這兩種情緒反複交織,令他對舜音又愛又恨。

舜音冷嗤,“看到你我隻覺得惡心,聽到你這些話我簡直想吐!讓我做你的皇後,我寧可跟你同歸於儘!”

她真佩服蕭從恕還敢在她麵前說出這番話,他做過的那些事,他傷害過的那些人,他好像都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反而像她虧欠了他似的,實在是無恥到了極點!

她從未如此不留情麵的說過話,可麵對蕭從恕的卑劣和無恥,她隻想說的更狠,罵的更凶!

蕭從恕眼中滿是陰翳,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嗓音沉沉,“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得到你!我知道我如果無法奪得天下,就永遠無法得到你,我隻能出此下策!舜音,我想不明白,我明明已經知道錯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愛我!你守著你那個九千歲相公能有什麼將來?九千歲、九千歲……說的好聽,還不是給皇帝做奴才!這天下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全都是皇帝的奴才!皇帝輕輕鬆鬆一句話就能決定奴才的命運!可我不一樣,我可以給你的榮華、尊崇和滔天的權勢,這些都是他無法給你的!”

蕭從恕聲音放緩,仿佛帶著誘惑一般,聲音輕柔地道:“你乖乖到我身邊來,隻要你聽話,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隻要你愛我,你說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我可以不跟你外公和阿弟計較,甚至還可以給他們官職!隻要他們以後好好聽話,我絕對不會動他們,會讓他們安穩的過這一生!”

其實隻要舜音願意討好他,他不是不能心軟。

舜音滿目譏諷,隻覺得諷刺,“愛你?我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愛你!你也不必再說愛我,更不必再說你知道錯了,你所謂的知道錯了就是一邊說愛我一邊設計殺害我外公嗎?當我看到外公那一身傷時,我隻恨不能砍你十刀八刀,你就彆再用你那廉價的愛來惡心我了,更彆用你那所謂的皇後之位來誘惑我,你若是登基為帝,我隻會第一個以血祭山河!”

蕭從恕露出痛苦之色,說出口的話卻依舊理直氣壯,“你怎麼就不懂!男兒誌在四方,豈會為了兒女情長而心慈手軟?我的確不該設局殺你外公,但我不過是做了一個男人應該做的選擇!我是整個北漠的首領,我不可能為了你一個人而放棄多年的計劃,要怪就怪你外公擋了我的路,他如果肯向北漠俯首稱臣,我早就已經封他做大將軍了!他之所以會受傷,完全是他自己的錯!是他不知好歹,是他咎由自取!”

上輩子他做了長孫雄的孫女婿後,曾經無數次試圖拉攏長孫雄,可長孫雄就是個頑固不化的頑石,每次他才剛調起話頭,長孫雄就能講出一大堆忠君愛國的大道理,堵的他壓根就不敢說下去,長孫雄身上好像寫滿了‘忠君愛國’四個大字,根本不給他半分拉攏的機會,至使他不得不放棄了原定的計劃。

如果他能成功拉攏長孫雄,如果長孫雄願意做北漠的大將軍替他開疆闊土,那麼他和舜音就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琉錚願意效忠他,他今天也不用跟琉錚鬥得你死我活,舜音也許就不會這樣怨恨他。

如果他們不是那麼頑固不化,那麼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他想到此處,不由怨恨起長孫雄和琉錚來,好像他和舜音變成今天這樣,都是怨彆人而非怨他一樣。

舜音聽了他理直氣壯的說辭,隻想發笑,“蕭從恕,你說的大義凜然,其實都是在為你陰毒的手段做遮掩罷了!你若真的心懷天下,該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來爭,而不是整天像一個小人一樣,隻會在背後搞些陰謀算計的手段,古往今來,你看哪個皇帝是靠設計陷害忠臣而得來皇位的?你這種人,就算皇位落到你的手裡,那張龍椅你也坐不長久!”

“……等我坐上皇位你就不會這樣說了!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才是對的,我才應該是這天下的主人,蕭晏琅已死,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而你當初沒有選擇我,就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錯誤!”蕭從恕陰冷一笑,依舊絲毫不以為忤,“你們以為將我引到這裡,就能殺了我嗎?癡心妄想!北漠軍看到這裡的情況,馬上就會衝過來,北漠大軍一共十五萬人,而你們隻有區區七萬兵馬,你以為你們贏得了嗎?你們今天輸定了!我……”

蕭從恕視線一滯,目光忽然落到舜音微微凸起的肚子上,聲音戛然而止。

他盯向她的腹部,露出狐疑的神色,他驚疑不定地看了半晌,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還是覺得不敢相信,“……怎麼可能?”

他明知道舜音不可能懷孕,可舜音小腹微微凸起,身形看起來就不像胖了,反而有些消瘦,這不是懷孕還能是什麼?

舜音抬手摸了摸肚子,嘴角上翹,故意抬高下巴,“怎麼不可能?”

蕭從恕雙目通紅,眼底有明顯的怒火翻湧,“是誰!你跟誰有了孩子!”

他一直以來都篤定的覺得,反正舜音和墨醉白不會有夫妻之實,他可以徐徐圖之,舜音早晚會有回到他身邊的一天,卻從來都不曾想過,舜音還會有其他人!

他肝膽俱裂,看向舜音的目光恨不能將她吞噬。

“當然是我夫君的。”舜音唇邊笑意未收,語調懶散,“不然還能有誰?”

蕭從恕壓根不信,墨醉白不能人道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他怎麼可能會有孩子!

蕭從恕麵色黑如鍋底,依舊緊緊盯著舜音的肚子,神思一片混亂,他根本想不出舜音能在墨醉白眼皮底下跟誰私相授受,更想不出舜音還能喜歡上誰!他隻要稍微想一下,就是覺得心痛難忍。

直到剛才那一刻,他都覺得隻要他奪得權利,就可以跟舜音重新來過,他之前的希望有多大,現在的失望就有多大!這個孩子簡直相當於給他迎頭一棒,比他身上受的所有傷都要令他疼痛難忍!

“長孫舜音,你怎麼能有了彆人的孩子!”蕭從恕不斷後退,使勁拽著頭發,心痛到了極點,也憤怒到了極點,“不,我不相信……”

他深受打擊,說什麼都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他看著舜音,莫名想起上輩子他和瑤芸的孩子出生時,舜音含笑抱著那個孩子的場景,其實當時他有看到舜音眼眶微微濕著,但她臉上的笑意卻是真情實感的,他那個時候隻覺得一個人怎麼能露出那麼傷心又開心的笑容,現在回憶起來卻隻覺得心痛。

從一開始就是他先做了虧欠舜音的事,而舜音現在不過是重演了他曾經做過的事罷了,而這輩子他們連夫妻都不是,他甚至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一時之間心痛、憤怒、傷感種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痛苦的在蕭從恕心裡交織,差點讓蕭從恕失去神智。

他想起前世種種,直到現在才恍然察覺,他對舜音的傷害有多大,有多麼無法令人原諒。

琉錚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又高高揚起手裡的利刃追擊了過去,臉上是同樣的憤怒,“你敢對阿姊口出狂言!我跟你拚了!”

他從來都不知道蕭從恕竟然敢對阿姊抱著這樣的心思,一時之間怒不可遏,隻想讓蕭從恕趕緊閉上嘴!

蕭從恕恢複了幾分神智,麵色比之前更陰沉,他緩緩放下抓著頭發的手,抄起旁邊的長劍,“就憑你也想殺我?”

琉錚怒火高漲,“你害得我外公受了七處傷,我今日便雙倍奉還,定要砍你十四刀,現在還差八刀!”

蕭從恕不敢怠慢,隻能聚精會神的還擊起來,刀劍相擊的聲音迅速而猛烈,兩人變招極快。

琉錚揮動長戟,刺向蕭從恕沒受傷的一邊肩膀,蕭從恕飛快旋身,想要往另一邊跑,舜音飛快彎弓射箭,蕭從恕很快被她一箭擋住了去路,他隻能硬生生承受琉錚刺來的一刀。

蕭從恕眸色晦暗,目光緊緊盯著舜音,陰側側道:“長孫舜音,既然你非要跟我不死不休,那麼我也隻能不再手下留情,至於我欠你的,我來世再還,下輩子咱們再重新開始!”

舜音淡漠的看著他,不疾不徐的在弓上挽上一支新箭,瞄準蕭從恕,“我早就告訴過你,我隻喜歡今世債今世了,彆跟我提什麼來世,我不用你還,因為我會自己討回來!”

她又一箭射向了蕭從恕腳下,蕭從恕隻能狼狽閃躲,她故意不給他致命一擊,隻讓琉錚打個痛快。

蕭從恕陰沉地看了舜音一眼,指揮他身邊僅剩的幾個護衛,“給我控製住她!如需必要……殺之即可!”

有舜音的箭在,他一直束手束腳,舜音在一旁保護著琉錚,令他根本無法靠近琉錚。

那幾名護衛立刻就想衝過去圍住舜音,可琉錚剛才帶來的那上百名護衛也都不是吃素的,他們剛才都未掉入陷阱,輕而易舉就能讓那幾個人近不了舜音的身,而舜音身邊本來就帶了墨醉白留給她的高手,蕭從恕那些人分明就是以卵擊石。

大鄴又不是沒有人可以上戰場,如果不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舜音根本不會來此,蕭從恕還妄想抓住她,根本就是在以卵擊石。

又是幾個回合下來,蕭從恕漸漸體力不支,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北漠大軍卻遲遲沒有趕過來救他。

他手中的劍被琉錚一戟斬斷,掉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蕭從恕逐漸慌了神,他嘶聲怒吼著,“來人!快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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