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醫,究竟如何了?”
安靜的帳篷裡響起墨醉白焦急的聲音。
徐慶河自從給舜音把脈之後,足足有半刻鐘沒有說話,墨醉白忍不住急了起來,語氣微沉。
“……哦。”徐慶河眨了下眼睛,把手指抬起來,“回殿下,孩子安然無恙。”
他說完又把手搭了回去,繼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專注的把脈,引得舜音和墨醉白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又過了半刻鐘,徐慶河才收回了手,將脈枕一起收了起來。
舜音被他這副表情弄得心裡沒有底,也忍不住擔心地開口:“徐太醫,究竟怎麼了?你有話就直說,我承受得住。”
徐慶河頓了頓,抬頭一笑,“如果微臣沒有看錯,您懷的應該是雙生子。”
舜音和墨醉白同時一愣,都露出詫異的神色。
舜音遲疑地看向自己的肚子,伸手撫了一下,吃驚不已。
墨醉白急切問道:“舜娘懷著雙生子,身體負擔可會加重?”
“平時多注意休息,安胎藥要一直喝,肚子可能會比普通孕婦大一些,後期會比較難捱,但隻要控製好體重,精心照顧著,問題應該不大,回京後有整個太醫院看顧,你們不必擔心。”
墨醉白這才放下心,望向舜音,跟她一起笑了起來。
徐慶河離開後,舜音和墨醉白麵麵相覷,麵對忽然多出來的一個孩子,驚訝的同時有些手足無措。
半晌,墨醉白憋出一句,“這就一家四口了?”
舜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重重點了點頭,心裡也有點開心。
墨醉白掀唇跟著笑了出來,心中激動又喜悅。
舜音懷了雙生子的事傳出去,大家一下子就熱鬨了起來,花明疏和墨崇書紛紛跑來祝賀,琉錚已經開始打磨小木劍,說要送給以後的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做禮物。
舜音親自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長孫雄,長孫雄聽到後笑得合不攏嘴,連喝藥的時候都格外痛快,幾乎一口就把一整碗灌了下去。
舜音坐在床邊,含笑道:“外公,你幫我給寶寶們起個名字吧?”
長孫雄露出苦惱的神色,他不擅長詩書,當年舜音的名字還是長孫若兒提前取好的,而長孫若兒的名字則是她娘取的,他還從未給誰取過名字。
長孫雄像遇到了難題一樣,低頭思考良久,沉吟道:“既然孩子是春天有的……”
舜音聽著這熟悉的開場白,心裡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唇畔的笑容逐漸僵硬。
長孫雄笑道:“男孩就叫春生吧。”
“……”
“女孩叫……”長孫雄再次露出苦惱的神色,繼續低頭思考著。
舜音抿唇沉默,見他半天都不說話,試探著問:“迎春?”
長孫雄拍腿大笑一聲:“迎春好啊!朝氣蓬勃!一聽就很活潑!舜娘,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舜音:“……”不想說話。
夜裡,墨醉白回到帳篷裡,發現舜音手執書卷,正躺在床上不斷翻看手裡的詩集,眉心鎖得緊緊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墨醉白看她表情如此豐富多彩,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奇走過去。
“在做什麼?”
舜音翻了一頁,眼睛依舊緊緊盯著手裡的詩集,神色認真,“在給孩子選名字。”
墨醉白手裡的動作一頓,好奇問:“你不是想讓皇爺爺和外公幫忙取名字麼,怎麼又改主意了?”
“……”舜音暗暗咬牙,翻了一個身,小聲嘀咕,“你們男人取的名字都一樣。”
墨醉白不明其意,偏過頭看他,‘嗯?’了一聲。
舜音沒有解釋,隻是問:“這句怎麼樣,‘有椒其馨,胡考之寧’,取‘馨’和‘寧’二字,如果我們生的是女兒,就用小馨寧做我們女兒的名字。”
墨醉白點點頭,“很好聽,寓意也不錯。”
“這句呢?‘舒窈糾兮,勞心悄兮’,取‘舒窈’二字。”
墨醉白繼續點頭,“也很好聽。”
舜音放下手裡的詩集,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說了跟沒說一樣,是讓你出主意,不是讓你誇好聽的。”
墨醉白牽住她的手輕輕晃了晃,神情誠懇至極,“可是真的都很好聽。”
舜音把詩集扔給他,“你來選!”
墨醉白隻能把詩集撿了起來,低頭翻看。
“我聽那些將領說,賤名好養活。”墨醉白翻看了兩下手裡的詩集,指著其中一頁上麵的一行字,興致勃勃道:“不如就叫這個,‘鐵牛耕地種金錢,刻石時童把貫穿’,男孩就叫鐵牛,女孩就叫時貫。”
舜音氣的坐起來打他。
墨醉白任由她打了幾下,嬉笑著把人抱進懷裡,將臉貼在她的肚子上,“無論寶寶叫什麼,我都疼他們。”
“……算了。”舜音泄氣的把詩集扔到一旁,決定暫時放棄,以後再說吧。
夜色寂靜,不做些什麼好像有些白白浪費了良辰,偏偏他們什麼也不能做。
墨醉白輕輕撓了下舜音的細腰,“音音,咱們馬上就要回京了,你在邊關待了那麼多年,就沒有什麼有趣的地方要帶我去走走嗎?”
舜音眼睛一轉,從床上坐了起來,“走,我現在就帶你去玩。”
墨醉白目露期待。
……
夜空中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綴在繁星點點的夜幕裡,明亮又耀眼。
舜音和墨醉白坐在土坡上,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這裡好像離天空極近,月亮又圓又大,星星不斷閃爍著,看起來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墨醉白支著一條腿坐在山坡上,清雋的麵容隱沒在月光裡,他望著天上的月亮和漫天的星星,低聲問:“這裡就是你所說的美景?”
舜音靠在他的肩膀上,唇角輕輕彎起,“對啊,這是我小時候找遍整個邊關,覺得最美的地方。”
墨醉白望著遠處的黃沙,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景致倒是挺彆致,在彆處難以看到,月色也極好,就是感覺邊關太苦了,沒有什麼可以消遣的地方。”
“邊關如果不苦,那還是邊關嗎?”舜音輕輕笑了一下,“小時候我一直以為所有人生活的地方都是這樣,直到我回到京城,看到瑤芸穿著漂亮的裙子站在繁花錦簇的地方,府裡瓊磚碧瓦,處處都是佳景,她衣擺上沾到一點點灰塵都要趕緊將裙子扔掉,可邊關到處都是黃沙,隨便在街上走一圈身上的裙擺就要沾上灰塵。”
墨醉白聽她說起以前的事,忍不住心疼,抱住她的肩膀,跟她頭靠著頭,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其實我離京之前收到消息,你父親病重,你可要去看望他?”
鄭恒庸被派去的地方濕氣極重,鄭恒庸在京城待慣了,去了那裡是苦不堪言,最近不知為何病倒了,一直想要回到京城。
舜音微微一怔,沉默了一會兒,低頭摸了下肚子,最後緩緩搖頭,“不了,就算為了我娘和阿弟,我也不該看他。”
“好,那就不去看。”墨醉白沒有絲毫意見,鄭恒庸對舜音做過的那些事,他一直記在心裡,如果不是看在鄭恒庸是舜音親生父親的份上,他早就不會輕饒他。
“其實我今天一直在想,如果我娘當年能像我一樣早點查出懷的是雙生子就好了,那樣阿弟也許就不會流落在外麵那麼多年。”舜音苦笑了一下,語氣裡染上幾分似有若無的傷感,“我娘當初剛診斷出有孕的時候,我外公不在京城,我爹便隨便給我娘找了一位大夫照顧,那位大夫是他的堂弟,學術不精,就是普通的赤腳大夫,他連我娘懷的是雙生子都沒看出來,我娘性情溫和,為了關照我爹的親人就沒有另找大夫,後來,我娘在被曲氏激怒之下血崩而亡,我猜跟她有孕期間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也有關係,所以我不可能不怪我那位隻有血緣、沒有感情的父親。”
墨醉白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安撫地輕輕摩挲著她的肩膀,“我明白。”
舜音垂眸淺笑,“如果我……”
墨醉白呼吸滯了一下,像是猜到她想說什麼一樣,聲音急迫道:“我一定不會讓你和寶寶有事,所以不會有萬一。”
他像在說給舜音聽,又像在說給自己聽,其實他在得知舜音懷的是雙生子後就一直有些緊張。
舜音能感覺到從他身上傳過來的緊張感,她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彆緊張,我身體很好的,你看到遠處那些石頭沒有,我小時候輕輕鬆鬆就能爬上去。”
墨醉白抬頭望向那些高高矮矮的石頭,想象著她小時候爬石頭的樣子,下意識笑了起來,“你小時候那麼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