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來進京(2 / 2)

民國棄婦逆襲 田大伏 6030 字 6個月前

天津包子滋味最好名氣最大的是狗不理包子。排隊、拚桌是經常的。說有個人與人拚桌吃包子,對方一口下去,噴了這人一臉湯汁,跑堂的趕緊遞過毛巾把子,結果這人說:“不忙,他還有兩個沒吃完呢。”1

寥寥幾句的小笑話惹得一家人都笑了。更致使坐方家鄰座的一個年輕人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方守仁忙問,“沒事吧?”

那年輕人擺擺手,又咳嗽幾聲才緩過來,笑道,“失禮了。”

這個年輕人玉麵瓊鼻、一雙風流的桃花眼兒,有種不辨雌雄的俊美,一件寶藍杭綢長衫上不見半個褶子,露出的一痕白色衣領也是白得熠熠生輝,就這麼扇子一扇,眉毛一挑,嘴角一彎,好個風流倜儻的翩翩美少年——方晴覺得自己的臉跟人家一比,就是雜糧餅子和白麵饅頭的差彆。

方守仁自己是個再板正沒有的人了,卻最欣賞與己不同的“異類”,比如不羈的大舅哥,比如這位翩翩美少年。

那年輕人雖看著富貴,倒也不擺架子,與方守仁互通了姓名,聊兩句風物閒天,一來二去的就熱絡起來。

他從自帶的小茶壺裡為方家每人都倒了一杯茶,“夏天喝些熱茶,汗出透了,倒也痛快。”

方守仁品了品,“鄭先生這——莫非是西洋參茶?”

這位小鄭先生笑道,“確是泡了些參,夏天喝了解暑,隻是一股子中藥湯子味兒。”

方守仁也隻在友人家喝過一次,味道覺得有點像,沒想到蒙對了。

方晴品一口,覺得味道怪怪的,還有些香甜氣,似是加了玫瑰和冰糖。方晴一邊喝茶,一邊聽父親與這位小鄭先生聊天。二人以茶為引,聊的是些吃吃喝喝的話題。

方晴曉得,文人談吃,是絕不會囿於“吃”的,否則便隻是吃貨或者廚子了。

文人談吃,要縱橫古今,引經據典,方能顯誌趣才情。

可惜老父久居鄉間,吃得既不博雜,也不精致,唯有的那點經驗和誌趣都是讀名家雜記“看”來的,是聊勝於無的二手貨。

小鄭先生則不然,一看就是“實吃派”,對各地吃食各種講究說起來真切得緊,又雜著些趣聞典故,若寫成文字,發表在報紙上,或會收獲不少擁躉。

“若論燉肉,還是砂鍋陶罐最好。因其受熱慢,散熱也慢,如此才能‘慢著火,少著水,’讓鍋內似沸非沸,南邊人管這叫‘焐’,焐夠了時候,光加些基本的醬油、黃酒、糖,味道就不壞。杭州的東坡肉、濟南的壇子肉,大約都屬於此類。這與東北的白煮肉不同。東北的白煮肉要大鍋大灶,肉沒個三五十斤,都不好意思下鍋的。”鄭先生笑道。

“前清宮裡煮的祚肉就是後者。聽聞煮這祚肉,遵祖製不能用醬油,塊兒又太大,進不了鹽味兒,實在沒有味道。後來有人想轍,吃的時候用漬了醬油的草紙浸到肉湯裡,便成了可以蘸著吃的醬汁子。如此也不違祖製,也能下口了。”方守仁道。

鄭先生笑,“可見,為了吃,國人是很懂變通的。”

“前清沒有了,這神奇的吃法想也絕跡了。”方守仁慨歎道。

“醬油草紙的吃法或許絕跡,大鍋煮白肉反倒更上一層樓了。頭兩年,張大帥府年節大宴,曾以金鍋煮幾百斤白肉。那口鍋,比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還要霸氣些。”

敢拿大帥打趣!方守仁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嗬嗬——”

“古代王侯所用之青銅鼎器,初鑄時也是黃金燦燦的。大帥用這樣的金鍋,想是為了仿古。”鄭先生正色道。

方晴哪見過這種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忙低下頭,遮住笑意。

鄭先生微瞥一下方晴,扇子扇得越發行雲流水。

方守仁:“……”

“其實,在我看,這金鍋還不如銀的,煮東西外,還能試毒——當然如今賽先生跑得快,無臭無味的毒·藥不隻是砒·霜了,就是砒·霜也提純了,沒有了那些作為雜質的硫化物,用銀器也驗不出來。”

鄭先生滿嘴跑馬,話題越來越偏,眼看就有拉不回來的趨勢……

然方守仁卻實在欣賞這個年輕人,搖頭感慨,“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方晴垂下頭微微笑,爹的這股子迂氣真是可愛啊。

因為橫空出世了個鄭先生,旅途便顯得格外好過。到站時方守仁隻恨旅途太短,然也隻好遺憾地與他的小友惜彆。惜彆完,轉眼便看見來接站的兩位內侄。

1該故事出自梁實秋先生的《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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