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船塢之後是海船(2 / 2)

我乃路易十四 九魚 4565 字 6個月前

都是誰在夜間勞作,為的又是什麼呢?勞動究竟是出於自願還是迫於無奈?這些問題的答案之一便是勞作時間的不固定。工人的勞動強度因為日期、時間而有所不同。安息日是休息的時間,其他日子裡勞動者也沒有嚴格遵守固定的作息時間,而是自己決定完成農舍、小作坊活計的速度,或者農場的勞作的速度。據e.p.湯普森說:“在他們掌控工作方式的地方,工人們總是時而猛乾一陣子,時而閒散一會兒。”我們無法確定這些人在當時勞動力中占多大比例,不過,顯然許多人將本可以提早乾完的活推遲到了晚上,不管晚上的節奏是不是也像白天那樣慵懶。白天的時間不僅用來乾活,還用來閒聊和喝酒。有些行業,如麵包烤製業,由於行業特殊的要求,必須整夜勞動,另一些行業則會因為突然增加的定單而忙碌起來。當時商品都是按需生產。赫福德裁縫店的學徒約翰戴恩,曾“一連熬了三個通宵”,因為他的師傅“必須趕製出許多軍大衣”。玻璃工雅克-路易梅內特拉整整忙了一夜,給旺多姆的一座教堂製作玻璃窗戶,因為第二天他必須交貨。1722年,一位倫敦鞋匠在店鋪中一直乾到將近午夜,“因為當晚他必須做好一雙鞋。”

不過,生存壓力既不是個人好惡、乾活的速度,也不是“工業化以前的道德倫理”才是夜間勞作最常見的原因。有句英國諺語證實了這一點:“白天的時間太短,要乾的活太多。”夜晚讓家境不好的人在一天的辛勞後仍能找到賺錢的機會。伊麗莎白時期的作家托馬斯德克爾在一篇描寫燭光的文章中問道:“你的身邊有多少貧窮的工匠過著舒適的生活?”倫敦的托馬斯隆一連乾了兩個晚上才“掙到錢”交房租。詹姆士克萊頓牧師說:“一天當中最苦的活常常落在窮人身上,而且是在上帝和大自然分配的休息時間裡。”同樣,在弗蘭科薩切蒂14世紀所寫的一則故事中,一個名叫伯納米科的人問鄰居:“你真的窮到非得在晚上乾活嗎?”

城市裡的各種體力勞動者都是夜裡乾活的窮人。英格蘭各個家庭裡都有時刻聽候主人使喚的仆人。有些家仆,如內侍和女仆,天黑後還要完成分派的活,比如鎖門窗、鋪床、剪燭花。一位荷蘭作家說,如果有客人到來,家中的女仆可能一直要忙到淩晨兩三點鐘才能睡覺。家庭之外,搬運工和送貨工這樣的體力勞動者偶爾也會忙到深夜。淩晨兩點,倫敦工人約翰湯姆遜被叫去將壓艙貨物運到泰唔士河旁的一艘船上,因為決定泰唔士河裝貨時間的不是亮光,而是潮汐,漁民也跟搬運工一樣。夜晚的城市街頭到處都是小販,如每天晚上在巴黎出售蛋奶烘餅的年輕小販。我們可以在賈塔諾祖姆皮尼的威尼斯版畫中看到,大人和小孩借著月光在叫賣一些容易變質的食品,如牛血和新鮮牡蠣。一個少年叫喊著:“快來買我的貽貝,非常新鮮。”在羅馬,小販們在夜間出售白蘭地,以驅散夜間的“濕氣“。“拾荒的人”會出現在任何地方,他們在小巷中尋找遺落的破衣爛衫和可以賣給造紙廠的物品。有時塞繆爾佩皮斯會在晚上回家的途中遇到一個提著燈籠“撿破布”的男孩“有時他一天能撿三四蒲式耳破布,每蒲式耳可以賣三便士。”撿到的馬糞也能帶來小筆收入。有些人則在人群散去的市場攤位上翻找著,希望能找到麵包、蔬菜和肉屑來賣錢。其他人則走街串巷地收集糞便,賣到鄉間去做肥料。糞便也能變成錢。歌德在那不勒斯發現街頭的男孩和農夫們“天黑後仍不願離開”,因為“騾馬的糞便”也是座“金礦”。

普通百姓會在夜間從事各種簡單的技術活。為了滿足不斷發展的製衣業的需求,英格蘭織布工會在織布機前一直忙碌到晚上十點,甚至冬天也是如此。歐洲大陸的情況也差不多,例如,裡昂市的織布廠的男工、絲綢廠的女工會從早晨五點鐘一直乾到晚上九點。裁縫、鞋匠、製氈工和染工也是長時間工作。蘇格蘭有句諺語:“自由民睡覺的時間也是鞋匠們的晚餐時間。”在海牙,大衛貝克1624年1月某晚九點鐘回到住處時,他發現“裁縫亞布拉罕還在我家乾活。”18世紀一本介紹倫敦各個行業的手冊說,製作羊油蠟燭的人,“工作時間不分白天黑夜,隻看季節是否允許,或者人們是否需要。”因患天花而雙眼幾乎失明的少年湯姆龐達爾每晚都要為一個做蠟燭的人切割蠟燭芯。

石匠、木匠和其他建築行業的工匠晚上乾活是常有的事。在佩皮斯位於希辛巷的家中,乾零活的工人們一直乾到深夜。1660年聖誕前夕,佩皮斯家中的油漆匠一直乾到晚上十點如釋重負的佩皮斯在日記中寫道:“今晚終於將他們全都打發走了。”北安普頓的鄉紳丹尼爾伊頓在1726年寫道,到了秋天白晝變短時,細木工人常常在燭光下乾活。麵包師大多都在晚上乾活,為的是能在早晨給顧客提供熱麵包。梅西耶在描述巴黎的麵包師時寫道:“他為我半夜點燈乾活。”午夜過後啤酒商們開始辛勤地勞作,他們將麥芽碾碎,在水中煮開變成麥芽漿,再抽出麥芽汁,摻入啤酒花,加入酵母。

在玻璃爐和煉鐵爐旁乾活的工人常常分成幾班,輪流工作在熊熊燃燒的熔爐旁。為了保持熾熱的高溫,熔爐24小時燃燒,煉石灰的窯以及用泥煤封住後煉焦炭用的柴墩也都24小時不斷火。西莉亞費恩斯曾經觀察過海濱小城利明頓的工人們用大鍋煮海水熬鹽的情形。“隻要爐膛裡的火沒有熄滅,他們就得日夜照料著……星期六晚上他們熄滅爐火後回家,星期一早晨重新將火點燃。照料爐火責任重大。”除了頒布了限製噪音規定的倫敦,其他城市的鐵匠們常常乾到深夜。為了充分利用風能和水能等自然力來驅動碾輪,磨坊也需要有人整夜乾活。正如法國南部的橄欖油榨油廠會“日夜”工作一樣,英格蘭的磨坊會24小時不間斷地工作。約克郡一位農夫在1642年說:“隻要有麥子,他們就會整夜讓磨盤轉動(由於常常在夜裡乾活,有謠傳說磨坊工會使用魔法)。”礦區也通宵運作,因為在有礦燈照明的礦井中,有沒有陽光根本不重要。瑞典中部的銅礦和弗萊堡城外的銀礦就是這樣。按照一位作家的說法,科恩瓦爾的“窮人靠日夜從地下挖錫和其他金屬礦石來維持生計。”從近代歐洲的磨坊、鍛鐵廠和礦區這些剛剛起步的企業中,我們已經能看出,夜晚工作將對生產率的提高作出重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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