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意大利之王(5)(1 / 2)

我乃路易十四 九魚 8194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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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裡可真是群星熠熠啊。”

熱那亞的使臣一踏進美第奇家族在佛羅倫薩的裡卡蒂宮,就忍不住低聲喃喃道。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路易十四不是那種嗜血暴虐的君王,但他一定會用各種手段來迫使意大利的諸國順從其子的領導,對此他不知道是何等滋味,要說作為一個熱那亞人,他肯定是反感一個獨裁者的,但作為意大利人,眼看著這個曾經誕生過羅馬這樣一個偉大的帝國的半島,四分五裂整整一千五百年,並因為這種分裂而令得無論是海上還是路上的力量,都要遠遠遜色於那些從傾塌的帝國身上汲取營養成長起來的國家……他又如何不渴望能有一個新的凱撒來指引他們前進?

美第奇的裡卡蒂宮是米開朗基羅·迪·巴多羅米歐為美第奇家族的科西莫·德·美第奇設計,後續的美第奇人又不斷地為它增光添彩,不久之前即便被暫時征用為太陽王的行宮,也沒有絲毫可以令人詬病的地方,而他們覲見國王的地方,乃是這座建築最為華美與空曠的正廳,這裡的天花板上描繪著完全不亞於聖彼得大教堂頂部的壁畫,白色的雲彩與金色的聖光在青金石顏料平塗的背景下舒卷閃耀,天使與聖人麵容溫和而又憐憫,凡人伸出雙手向他們祈求,腳下爬著罪惡的黑色魔鬼……牆上掛著深紅色與皇室藍色的絲絨壁毯,帷幔上繡著金色百合,由無數珍貴木材打磨鑲嵌出的馬賽克地板泛出如同年輕人肌膚一般柔潤明亮的光澤……廳正中是一張足以百人一同進餐的巨桌,巧手的工匠精心鑲造,從桌麵上看,幾乎找不出拚砌的痕跡,不過現在他們是看不到的,因為一卷象牙色的絲緞桌布從這頭垂到那頭,將整張桌子遮得嚴嚴實實,一點不露。

在這張桌子上擺放著怎樣多的金銀器皿,怎樣明淨的水晶杯壺,怎樣新鮮的玫瑰花,我們就不再贅述了,在今天的主人,國王的麵前是一張綴著鑽石與珍珠的皇室藍色絲絨台布。

熱那亞的使臣被引導著走進來的時候,之所以會那樣說,是因為除了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新的托斯卡納大公以及他的妻子——為了避免產生混亂,我們還是繼續將他稱作科隆納公爵,還有他看重的數位臣子將領之外,還有的就是十數位使者。

他們要麼原本就是大使,要麼就是為了參加新的托斯卡納大公的即位儀式而來的。

當然,這其中沒有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與其諸侯,盟友的使者,但意大利的諸侯們的使者卻是齊至的,他們也許各懷心思,但在法國與神聖羅馬帝國之間,他們不想選擇任何一個,另外,托斯卡納公國對他們而言也是一個強勁的敵人,現在這個敵人換了一個統治者,他們總要過來試探一番,看看應當如何應對這個外來的家夥。

如今的意大利半島以及波河平原,林林總總竟然有十來個國家與勢力,威尼斯共和國、米蘭公國,熱那亞共和國,教皇國,托斯卡納公國,那不勒斯王國是其中較大的幾股力量,其他還有如費拉拉與摩德納公國,曼托瓦侯國,帕爾馬公國等等名不見經傳的小國家,他們的麵積可能還不如法國的一座大城。

雖然他們都被邀請了,但毫無疑問,在這裡能夠發聲的可能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熱那亞的使臣當然是其中之一,但威尼斯的大使高高地昂著頭,坐在僅次與米蘭大使的位置上,不過威尼斯的軍事力量也確實勝過熱那亞,熱那亞的使臣與其眉眼交鋒了一番後,最終在薩伏伊公國的使臣身邊坐下。

這場讀作晚宴,實則秘密會議究竟談了些什麼,要到數百年後人們才能翻閱當時的托斯卡納女大公安娜身邊的一位文書,也是她的弟弟吉安留下的日記,才能略有了解。

吉安是71年生人,在戰爭開始的時候,他也到了知曉事理的年紀,雖然他的身上已經不幸地出現了痛風的早期症狀,但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與常理,在他之後的歲月裡,必然會對法國國王,以及他的親生父親科西莫三世產生怨恨。

在人們看來,法國國王麓路易十四是為了自己不名譽的私生子,奪走了托斯卡納大公親生子的合法繼承權,強迫後者的長子費迪南與尚未成年的吉安進入修道院,舍棄了世俗的權力與領地,是的,這點就算是路易十四也沒否認過,他在臨終懺悔中也提到了此事,甚至在很多年後,美第奇家族的這一分支——後來吉安在教皇以拉略一世的允許下還俗,依然得到了波旁家族在新大陸頗為慷慨的補償。

科西莫三世的退讓也被一部分人視作怯懦的行為,美第奇家族最早的藥商出身也因此被輕蔑地不斷提起,也有人拿科西莫三世晚年寵愛的一個閹人來詆毀科西莫三世已經失去了應有的“男性特征”,直到托斯卡納女大公安娜的丈夫科隆納公爵,安茹公爵,在那不勒斯登基加冕,這種令人厭惡的非議與誹謗才逐漸平息。

但在吉安早年這本布滿了還帶著些稚嫩,纖細的字跡的日記中,他對路易十四充滿了驚奇與欽佩,也因此覺得能夠理解父親科西莫三世如何會做出那樣的決定……他甚至以一個少年人的熱情說,如果他姐姐的丈夫盧西安諾,真的能夠做到他所承諾的事情,他也能甘心情願地按照父親的囑咐去做。

——以下是這位年少的大公之子所做記錄的一些摘要——

人們常說,命運無常,而我的老師們也常說(依照傳統,吉安殿下的老師是數名教士),凡人時常要遭受身體與靈魂的種種折磨,無窮的困苦,以及變化多端的生活,這是天主賜給我們的教訓與磨練,我們要在這條崎嶇的道路上行走,運用慈悲的天主與聖徒們賜予的智慧與力量來抵抗魔鬼營造出來的罪惡與磨難,從中堅定自己的信仰,穩固自己的意誌,尋找到一條正確的道路。

雖然有時候我也不免感到疑惑,我的家族與父親,甚至是我,是否做錯了什麼,才會導致我在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就疾病纏身,在與我同齡的孩子(他們不如我尊貴,也不如我富有)能夠自由自在地奔跑在草地或是廣場上的時候,我卻要緊咬著牙齒,忍受腳趾頭間傳來的疼痛,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拿著炭火燙在我的骨頭縫裡。

最令我感到恐懼的是,我的父親見過了醫生後,所露出的那種絕望與沮喪,是的,在我開始生病的時候,他已病入膏肓,在我的記憶力,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無寸縷——不是他過於荒唐或是荒淫,而是因為……哪怕再輕薄柔軟的絲綢,拂過那些發病的地方,都會給他帶來如同刀劍劈砍般的疼痛。

更讓我擔憂的是,從我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隻字片語中,我聽說我將來也會如此。

我的兄長離開錫耶納的時候還能騎馬,但到了巴黎沒多久後就連長時間走路都不能了,這還是在他的症狀已經得到緩解之後的情況呢。

看到父親,我都能看到我的未來,若是如此,我就不奇怪我的父親為什麼會對我如此冷漠了,如果是我,我也寧願與一個健康的孩子一起玩,而不是一個注定了要變成殘疾的人朝夕相處。

與之相對的是,我的姐姐,大公的長女卻一直很健康,美第奇家族的詛咒沒有影響到她,她跳起舞來的時候輕盈得就像是一隻在樹枝上蹦躂的小鳥,她的丈夫則高大健壯,如同鳥兒爪子下的那棵大樹。

我不知道我父親是否因為這個原因而最終選擇了他們,而不是我和兄長。

……

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在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一個修士的時候,滿懷憤怒。

……

我第一次見到太陽王的時候,對他的印象並不深刻,我一直低著頭,之後父親和他的談話我沒能參與,很快就被帶到另一個房間去了——但之後的秘密會議中,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我作為書記官被姐姐,也是當時的托斯卡納女大公,帶在身邊,我當時的座位距離這位尊貴的陛下很近,近到可以看見他唇邊與眼角在微笑與露出嚴厲的眼神時延伸出的幾道細紋。

無法否認,這位陛下正如人們傳說的那樣容貌秀麗,而且顯得格外年輕,勝過房間裡的每一個人。

當然,這不是在場的人所關心的,包括我。這裡的人,都在思索一件事情,那就是路易十四要用什麼樣的理由來說服他們支持他的私生子成為意大利的國王呢,雖然在這裡,除了熱那亞與威尼斯以及幾個小國家之外,都是西班牙的屬地,我是說米蘭公國與那不勒斯王國,現在波旁的卡洛斯三世成為了西班牙國王,自然也能繼承這份遺產。

但如果他們願意投向哈布斯堡,利奧波德一世也不會太過吝嗇,他們的使臣來到裡卡蒂宮,最大的可能性還是要看看路易十四願意出價多少,就像是個商人那樣,左右衡量,反複比較,最後選擇一方——不,也不應該說是最後,因為隨著局勢變化,他們也隨時可以改變自己的立場。

我的父親說過,厚顏無恥是政客的特色,還是必不可缺的那種。他也說過,比起路易十四,利奧波德一世在統治上更有優勢,因為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原本就是由選帝侯們選出的,所以哈布斯堡的皇帝們雖然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尋求增強王權的途徑,但畢竟還在路途上,比起已經將法蘭西變作一人之國的路易十四,利奧波德一世願意做出妥協的地方就多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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