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駱滿宇是被壓醒的。
一張並不算大的雙人床上擠了兩個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實在不能算很舒服。
尤其是陸行雲放開了之後睡姿更是毫無顧忌,昨天他沒回自己的床,枕在駱滿宇身上睡的,他人不算輕,壓得駱滿宇在睡夢裡喘不過氣。
駱滿宇從床上起來,把胸膛上的腦袋換了個位置。
他沒聽見鬨鐘,打開手機看了一眼,七點半。
他訂的鬨鐘就是這個點,但奇怪的是鬨鐘沒響。
但他也沒時間再去管響沒響了,他得儘快收拾好去高鐵站,他知道陸行雲肯定起不來,所以昨晚他睡前自己訂了高鐵票回S市,兩個城市相距不遠,上班來得及。
昨晚隻睡了三個小時,他揉了揉眼睛去衛生間刷牙洗臉。
陸行雲呼吸聲變淺,他的眼珠隔著眼皮動了動,聽見了身邊的動靜,慢慢轉醒。
他睜開眼,他看見駱滿宇從衛生間出來。
他轉了個身,頭枕到枕頭上問:“現在幾點?”
“七點半。”
陸行雲睡意減少了些,他打了個哈欠:“鬨鐘不是關了麼,你怎麼還醒這麼早?這生物鐘,不健康啊。”
駱滿宇動作一頓,轉過頭問:“鬨鐘是你關的?”
陸行雲睡意沉沉的大腦陡然清醒了不少,他從床上坐起來,解釋道:“我想讓你多睡會兒。”
就這麼一句話,駱滿宇忽然想通了昨晚陸行雲那些矛盾的言行。
困得要死還要拉著他打遊戲,對遊戲沒興趣還硬撐著玩,一直拖延時間是什麼原因。
駱滿宇表情冷了下來:“你是不是不想我去研究室?”
陸行雲覺得他這麼問,就好像自己是有多任性一樣,他自認自己沒做錯什麼,他那個助理有什麼好做的,又累又忙,一天到晚不接電話:“是啊,你還有半個月開學,剩下時間就彆一天到晚待在研究室了。”
他沒意識要這個簡單動作的問題有多嚴重,他幾乎就是在下意識地控製另外一個人,不想讓他做的事情所以一概阻撓,絲毫不管這件事情對於駱滿宇來說有多重要。
陸行雲從床上起來,赤著腳站在地板上去摟他的脖子,鼻尖蹭蹭他的臉頰:“待在我這裡怎麼樣?”
駱滿宇手指蜷了蜷。
他總是這樣。
駱滿宇對他的控製欲感到無法理解,他的控製欲幾乎到了生活的方方麵麵,就連自己的愛好他都要插手,如果辦得到的話,駱滿宇甚至覺得他會不會給自己灌輸金融理念讓他從此跟衛星絕緣。
他沒法為此毫無反應。
駱滿宇推開他攬著自己的手臂:“你可以不要插手我的生活嗎?”
陸行雲愣住:“什麼?”
“你能彆再管我了嗎?你不是我爸媽,也不是我的誰,你沒權利控製我的社交。”
陸行雲被他這話說的跟冷水潑臉似的,後頸發涼:“什麼叫‘也不是我的誰’?你知道你這話說的很傷人嗎?”
駱滿宇隻是把睡衣脫了去換自己昨天的衣服,不想再跟他多扯,他一句話沒說,衣服換好之後再去套球鞋。
“不是,你什麼意思,你現在換衣服要去哪兒?”
說那麼多不僅沒用,還會遲到。
他自顧自穿鞋,係上鞋帶:“和你沒關係。”
陸行雲皺了皺眉:“你至於嗎?我就關個你的鬨鐘,你跟我賭什麼氣?這麼點小事你至於跟我上綱上線嗎?”
駱滿宇背上包之後腳也沒停地下樓,他連等電梯多聽一秒陸行雲的廢話都不願意,帽子壓的很低,陸行雲隻能看見他高挺的鼻梁和下巴線條。
陸行雲見他真生氣了,心裡也急了,他緊跟在駱滿宇後麵去拽他的手臂:“你有話能好好說嗎?次次都閉口不談,我他媽又不是神仙哪能猜到你在想什麼?”
駱滿宇從一樓下樓,從花園裡出去,推開大門,他對這裡熟門熟路,但陸行雲就跟個狗皮膏藥一樣黏著,衣服都沒換就跟著他出了院門。
駱滿宇煩不勝煩的甩開他的手:“彆跟著我了行嗎?”
陸行雲被他冷淡的態度弄的心裡堵得慌,昨晚還那麼好,今天就因為屁大點小事跟自己鬨騰,他都沒介意駱滿宇想上他,駱滿宇反倒來介意自己關他鬨鐘,這叫什麼道理。
他又不是犯賤,一天到晚臉貼冷屁股,他被眾星捧月慣了,倒貼這種事一次好玩兩次就厭了。
昨晚兩個人不上不下那麼久,他明明可以叫個人來替他瀉火,但他沒有,他自認這對駱滿宇夠尊重了,可駱滿宇剛才這麼說,讓陸行雲重新審視了自己跟他的關係。
要是小孩真是隨便玩玩,他自認倒黴,換個人也就是分分鐘的事。
但如果隻是鬨脾氣,他可以忍一忍,畢竟他的確是上了心的,一時半會還不想扔。
陸行雲站在原地,表情也冷了下來,他想確認一下:“駱滿宇,你跟我說清楚,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駱滿宇比他還冷:“字麵意思。”
陸行雲火氣蹭蹭直上:“你他媽能不能好好說話?不管是什麼原因,你至少把話說清楚了行嗎?你要是覺得我們沒關係,那我們這麼多天是在乾什麼?接吻?睡覺?都是鬨著玩的?我做錯了什麼要被你說我不是你的誰?”
“你明明清楚,又為什麼來問我?”駱滿宇脾氣也上來了,他低頭對著陸行雲的眼睛,字字句句地反問他,“你明知道我喜歡衛星,卻在程教授給我打電話的堵我的嘴,在我要上班之前折騰我到三四點鐘第二天還把我鬨鐘關了不讓我過去,你帶我來A市,難道不是因為不想我回去?”
陸行雲被他的質問說的辯無可辯,他們關注的重點不一樣,陸行雲關注的是愛不愛,駱滿宇關注的是他的每時每刻的控製。
那的確是無意間的,陸行雲的性格讓他覺得這麼乾沒問題,可這不代表正確,他的無意會在無意間摧毀一個人。
駱滿宇上輩子就這麼被毀了一次,這輩子他照著自己想走的路在走,可陸行雲仍舊沒有放過他,園丁跟小樹的相處模式沒有變,小樹每長出一根枝椏,就會被園丁以漂亮的名義去幫他修剪。
就像如今這樣。
陸行雲並非出自惡意,他關掉鬨鐘的行為隻是一個導火索,引出來的是不尊重跟控製欲。
“可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讓你能夠在假期休息好而已,就一個月的暑假,不好好玩到研究室那又苦又累的地方乾什麼?”
他說的隻是一小部分實話,他最想要的是讓他跟程鳴笙不再來往,那麼他的秘密也就不會被戳穿。
駱滿宇沒說話。
他帽簷下的眼睛就像是一潭清水,照著陸行雲此刻話裡的偽裝,他的沉默讓陸行雲顯得像是在狡辯。
“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