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後,馮安奉太子令,來請池棠上東宮車駕。
池棠頂著一路目光上了車,有點不好意思:“這樣會不會不太合適?這麼多人看著,我就上了殿下的車……”
李儼安慰道:“無事,真有不合適,孤與池公也不會讓你上車。”
這麼一說,池棠更覺得奇怪了。
明明剛出京的時候爹爹還說過,東宮車駕就在禦駕之後,太顯目了,讓她不要往前湊,如果太子殿下哄她過去,一定不要理會。
而離京之後,太子殿下也沒讓她去過前麵。
怎麼這次一個兩個都忘了這回事?
還有這冬天的車駕,都是遮得嚴嚴實實的,外麵根本看不到裡麵。
平時爹爹都是嚴令禁止她和太子殿下這樣單獨相處的,今天居然默許了?
池棠不由伸長了脖子去看太子殿下麵前矮幾上的書,好奇極了。
這書到底有什麼秘密讓大家這麼反常?
“過來看。”李儼朝她招手。
池棠挪著膝蓋到他身側,一看,那本書已經被翻到了中間某一頁,上麵的字,每一個她都認識,放在一起,她就——
尷尬地收回了目光,問道:“這就是《榖梁傳》?”
聽到太子殿下“嗯”了一聲,忍不住問道:“殿下不準備從頭開始給我講嗎?”
哪有人從中間開始講的?
李儼伸出一指,在書頁上按了按,道:“《榖梁傳》,又稱為《榖梁春秋》,是戰國時榖梁赤為解說《春秋》所撰,其中多君臣貴賤之言,你對這些比較陌生,容易被書中見解引導,並不適合你讀。”
“那怎麼先生和爹爹都讓我找殿下借書?”池棠嘟囔著,往書上瞄了一眼。
翻開的那一頁上,寫著“八年,春,王正月,公會王人、齊侯、宋公——”
沒看完,就被翻走了。
太子殿下修長白皙的手指夾著泛黃的書頁,輕輕一翻,卻是往前翻到了第一頁。
真的從頭開始給她講。
“元年,春,王正月——這一句是《春秋》原文,說的是魯國隱公繼位於正月。”
“隱公之父惠公薨後,按照宗法,應該是位尊的幼子桓公繼位,但因為當時桓公年幼,暫時由隱公攝政,因此《春秋》中不寫隱公即位。”
“後來,魯國有一名大臣暗中進言隱公,道桓公年紀漸長,應早除後患,遭到隱公訓斥,直言國君之位將還給桓公,這名大臣又轉頭向桓公進言,桓公卻采納其言,弑殺隱公而上位。”
一上來就是這麼腥風血雨,池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想到昨天謝大姑娘和陸先生在車裡談論這些內容,頓時覺得無比古怪。
“《公羊傳》以為,立子以貴不以長,桓公身份貴於隱公,即位乃是撥亂反正。”
“可是隱公本來就要還給他,他還殺人,這還撥亂反正?”池棠聽得急了。
李儼道:“於《公羊傳》而言,桓公即位,是撥亂反正,隱公有心相讓,也是賢德之風,至於桓公弑隱公這件事,因為尊者諱,不便再提。”
池棠還是忿忿,覺得那本書糟糕透了。
李儼微微一笑,手指挪動輕點:“你看這裡,這是《榖梁傳》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