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封元年,十月十六。
大漠風塵日色昏,飛騎持令出城門。
回樂城受太子妃之令戒備森嚴時,千裡之遙的西受降城外,三十萬大軍剛鳴金收兵,結束了一天的戰鬥。
中軍大帳內,太子與眾將領正商議明日的作戰安排。
忽然,一名東宮親衛側身入帳,一聲不吭地將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呈至太子殿下麵前案上。
商議聲乍停,等著太子殿下拆閱來信。
李儼展信掃了一眼,微微蹙眉:“梁王奉密詔親自率軍去了漁陽。”
“去漁陽做什麼?”郭雍驚訝不解。
池長庭垂眸嗤笑一聲,道:“平陽長公主隱居漁陽!”
“平陽長公主隱居漁陽?!”
將領們紛紛露出興奮神往之色。
郭雍原也激動,突然瞥見太子殿下一臉的淡然不動聲色,便也收起了激動。
收起激動之後,就想到了更多:“他們想對平陽長公主不利?不會是因為玄甲軍現世吧?”
隻這麼一想,郭雍就覺得惡心得不行。
太子的玄甲軍到底是不是平陽長公主給的還不知道,就算是,太子也是拿來打突厥人的。
保家衛國還能引起一國之君的忌恨?恨到戰事未了就卸磨殺驢?
最惡心的是,還讓個通敵賣國的來羞辱平陽長公主!
被惡心到的可不止郭雍一人。
“殿下可要調軍保護長公主?”甚至有將領憤憤請示。
郭雍蹙了蹙眉。
雖然他也擔心平陽長公主的安危,可決戰在即,怎麼調軍?
正要出聲反對,卻見太子殿下點了頭——
“漁陽屬範陽道,擬令,著範陽節度使韋寬調靜塞軍護衛平陽長公主!”
郭雍閉上了嘴。
大軍不能動,就近調兵確實是最合適的。
中軍帳內一時靜靜,隻聽見東宮舍人奮筆疾書的莎莎聲。
李儼目光掠過底下眾將,最後落在池長庭身上。
池長庭在提了一下平陽長公主後就沒吭聲了,此時見他看過來,也隻是微微一笑,仍舊沒說什麼。
李儼蹙了蹙眉,正要開口,忽聽見郭雍朗聲道:“殿下!臣以為,眼下正是殿下駕幸太原的良機!”
李儼將目光挪到他身上:“何謂良機?”
郭雍道:“梁王通敵,殿下手中已有實證,勢必將嚴懲國賊,所慮者無非梁王恃河東數萬大軍負隅抵抗,如此難免有所傷亡;”
“但如今梁王不在治所,必然對河東軍掌控不如平時;而我們這邊北征平叛又結束得比預料中更快,各方都還沒來得及得到消息,倘若這邊戰罷,直接率軍壓近太原,定能令各方措手不及,裡應外合之下,可以兵不血刃卸了梁王的兵權!”
控製了太原,再去拿梁王,就會簡單很多。
郭雍這麼一分析,立即得到了眾將領的附議。
隻有池長庭還在裝聾作啞。
李儼看了他一眼,點名問道:“池公以為如何?”
池長庭悠悠道:“郭世子所言極是,倘若克定突厥後,趁勝東進,定能一舉安定太原。”
李儼沉默片刻,問道:“明日能否攻破西受降城?”
池長庭暗暗一歎,抱拳道:“臣請前鋒,明日可破。”要去,就快點去吧!
李儼淡淡點頭:“三日內東進太原。”
如此議定,眾將領便告退了。
走出中軍大帳,郭雍喊住池長庭,私下低聲問道:“池公覺得去太原有什麼不妥嗎?”
剛剛他提出出其不意拿下太原時,太子殿下還是一貫的喜怒不形於色,可池長庭原是北征將領中作戰最激進的,這回卻一聲不吭,一臉高深莫測。
雖然最後也是讚成了,難免令郭雍心裡多想了一些。
想到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時,仿佛也琢磨出了一點不讚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