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矮下身與她平視,唇角含笑道:“我也跟師父一樣,特彆喜歡這首詩,希望自己能成為詩中的少年,後來我長大了,第一次出山遊曆,便去了鹹陽,到了鹹陽最熱鬨的一座酒樓,將馬兒係在樓外垂柳邊,沽了一鬥新豐美酒——”他忽然笑了一聲,“新豐酒可不便宜,幾乎花光了盤纏不說,出了酒樓,還發現馬兒被人偷了!”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見她笑了,聲音也亮了起來:“不過我還是如願了,新豐美酒,鹹陽遊俠,我做到了從小就向往的事,也即將成為從小就想成為的人!”
她聽著他的話,突然心生羨慕。
做到了從小就向往的事,成為從小就想成為的人。
真的是太好了……
“意氣為君,係馬柳邊,是我最喜歡做的兩件事,我便為你取名君柳,怎麼樣?”他期待地看著她,眉梢眼角俱染光暈。
意氣為君,係馬柳邊,是他最喜歡做的兩件事。
現在他拿他最喜歡的為她取名。
她眸中水霧漫起,瞬間淹沒視線。
“好……”她啞聲說著,點了點頭。
乾封二年二月,她離開了京城,有了一個新名字——
君柳。
大悲加上落水,還沒離開京城地界,她就病倒了。
高燒不退。
她懨懨地躺著,心裡卻覺得格外輕鬆。
他救了她,又費儘心思開解她,她也不好意思辜負他一腔俠義再執意尋死。
但是活著比死難多了。
如果就這麼病死了,倒是成全了彼此。
他請了大夫,親自熬了藥送到她麵前,一匙一匙地喂她喝下去。
她也乖乖地喝著,酸苦的滋味滑過喉嚨,直至腹內,仍舊沒能喚回什麼。
她漸漸能感覺到死亡安詳的氣息。
唯一擔心的是,他會不會要帶她回京城,她情願死,也不想再麵對那些流言蜚語。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懼怕,他沒有提回京城,隻是在以為她沒看到的時候,眉頭深鎖。
第三天夜裡,她再次發起高燒,燒得渾身無力,神智漸散。
就在她覺得這次終於可以死的時候,迷迷糊糊間,一股陌生的力量緩慢地滲入她的血脈之中,溫暖滋潤著她的四肢百骸。
“阿柳……”有人在耳邊喚著,聲音斷斷續續,“可以給我一次機會麼……”
什麼機會?
她很想問他,卻說不出話。
……
次日,她再次睜開了眼,感覺比前一日精神好了些。
她轉動脖子環視了一周,發現他就坐在床邊地上。
身上裹著一條舊被子,靠牆閉目,俊俏的麵孔白得似雪一般,連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甚至沒有感覺到他的呼吸。
他距離她咫尺之遙,如同死了一般。
巨大的恐慌瞬間扼住了她的心臟,她害怕得幾乎喘不過氣。
“魏少遊!”她用儘力氣喊他,聲音卻虛弱得連自己聽著都費力。
她想靠近他看看,剛從床上掙起,就脫力摔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