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一個穿道袍的中年胖子騎著小電瓶往精神病院去,引路人紛紛側目。
他單手騎車,正在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楚淮的手機一直打不通,老嶽心下隱隱不安。
臨近精神病院,他突然聽到了哀樂聲,心裡猛地咯噔了一聲。
完了,楚淮不會是死了吧?!要不然為什麼不接自己電話?
到精神病院門口時,哀樂已響徹雲霄,震得老嶽鼓膜一陣疼,腦袋也嗡嗡的。
老嶽急急忙忙從小電瓶上下來,一看到精神病院院子裡停著的大黑棺材,眼淚嘩啦啦地就下來了。
“楚大,我對不起你啊!”老嶽撲到棺材前,拍著棺材板,一邊嚎一邊啪啪地扇自己耳光,“我該死!你早兩天就打電話叫我回來了,我偏偏舍不得那點車錢,非要坐普快……”
“不、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我啊,這麼嚴重你、你怎麼不吱一聲啊……”
那群被雇來吹嗩呐的噴笑,樂音一下子就亂了。
“停停停!吹得什麼亂七八糟的!”楚淮坐在輪椅上,撂下指揮杆,拿著個大喇叭喊。
“楚大?!你沒死?!”老嶽聽到這聲當即破涕為笑,一股腦從地上爬了起來,利索地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土,往人群中心拱。
見到楚淮那張溫文爾雅、人畜無害的臉時,老嶽徹底鬆了一口氣,這才有空欣賞楚淮輪椅兩側站著的八個一身縞素的美女。
美女之一正替他撐傘遮陽。
楚淮一愣,挑眉問他:“怎麼樣,我哭喪大隊的顏值?”
老嶽:“……”
“你這是鬨哪出?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撐不住一命嗚呼了呢。”
楚淮聞言偏頭看了眼自己倒扣在桌上的手機,果然有七個未接來電。
“抱歉,吹太響了,沒聽到。”楚淮一邊笑一邊脫白手套。
老嶽:“……”
七月的天,老嶽汗流浹背,楚淮卻在白襯衫外麵套了件吸熱的黑外套。
“行了,吹一上午了,你們都先休息吧,你跟我進來。”楚淮說完就搖著輪椅進了室內。
老嶽關上門,楚淮背對著他開始脫上衣,朝他露出白得嚇人的脊背。
老嶽一眼就看到了他尾椎骨上端的九尾狐圖騰。
圖騰栩栩如生,九尾狐的眼睛散發著詭異的紅光。
“這是……天記?!”老嶽失聲。
“天記?”楚淮咀嚼著這個詞的意思。
老嶽伸手摸上圖騰,感覺到燙手的溫度,登時彈開,臉上血色頓失。
“要死了!這下是真要死了!”
楚淮被鬼寄生,他這些年還能想法子給他續命,但這天記……
“什麼是天記?你以前見過?”楚淮好奇。
老嶽苦笑:“我早幾年……在屍體上見過。”
楚淮:“……”
老嶽勉強鎮定下來,解釋道:“我祖上說,‘天記’是上天用來標記……罪人的,犯下罪孽卻未得到懲罰,身體上就可能會出現天記,它本質是一種……詛咒。”
“繼續說。”楚淮慢條斯理地扣襯衫扣子。
“當天記開始發燙,就說明被標記者離……橫死不遠了,”老嶽心有餘悸,“你這個這麼燙,估計就這一兩天了。”
楚淮點頭,覺得老家夥還真有點東西。
兩天前午夜十二點,他尾椎骨上端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照鏡子就發現有了這麼個鬼東西。
刺痛消失後,他腦海裡出現了一行血字:三日內,將自己的血滴到圖騰處,可進入恐怖世界,否則將被惡鬼狩獵,不得好死。
楚淮覺得新鮮,就打了個電話叫在外雲遊的老嶽回來替他瞧瞧。
楚淮現在腦中多了個老式黑色掛鐘,每隔一小時,掛鐘底下就會跳出個骷髏頭報時,煩的他睡不著覺。
截止時間是今天午夜十二點,如今還剩下十一個小時。
楚淮向老嶽簡單說明情況。
“那你去不去?”老嶽問。
“不去。”楚淮答的不假思索。
“我棺材都買好了,金絲楠木的,30w一噸,哭喪大隊和嗩呐隊你也看見了。”
老嶽:“……”
“就我這身體狀況,去給惡鬼當零嘴嗎?”楚淮笑。
在現實世界被狩獵死,至少能自己替自己收屍。
老嶽麵色凝重,楚淮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
楚淮的身體一直都是自己在料理,沒人比他更清楚楚淮的真實狀況——
楚淮活不了多久了。
常年被鬼寄生,楚淮的五臟六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壞,但這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他體內積蓄的陰氣已經到了臨界點,他快扛不住了。
到時楚淮的死狀一定極其駭人。
“這對你來說未必是壞事。”老嶽思忖半晌,鄭重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楚淮挑眉,等待下文。
老嶽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進了恐怖世界,那隻寄生在你體內的鬼或許會暴露真身。”
楚淮陡然來了興致:“然後我就能找機會……殺了他?”
他眼中閃過狠戾和興奮。
老嶽見楚淮沒表態,還以為他有所猶豫,下了劑猛藥:“楚大,我之前見到的那些有天記的屍體……七竅流血都是好的了,有被開膛破肚的,腸子、屎尿流了整整一地……”
楚淮:“……”
“我去還不行嗎?”
老嶽還要叮囑,楚淮的臉色卻突然一白。
“我要午睡了,你走吧,我給你留了點錢。”楚淮說完便搖著輪椅進了臥室,反鎖上門。
老嶽知道楚淮說的“一點錢”絕不是小數目。
他盯著緊閉的房門看了會兒。
照楚淮剛才的表現,那鬼肯定又發作了。
先前楚淮脫衣服時,雖然手虛蜷著有意遮掩,老嶽仍是看到了他的手掌心。
他手掌的嫩肉都是碎的,指甲印又深又亂。
這是得有多疼?
難怪他要戴白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