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阮溪這麼說,原身的二嬸孫小慧笑著接話道:“你要不稀罕,都給我們小潔穿。”
阮溪看向自己這位二嬸,還沒開口說話,便聽到旁邊奶奶劉杏花不客氣道:“這話也就你能說得出口,衣服是寄給小溪的,都給小潔一人穿?她一天穿幾件?”
孫小慧被噎得斂了笑意,低頭吃著玉米饃饃沒再說話。
既然劉杏花堵了孫小慧的話,阮溪自然也就沒再出聲了。憑著原身的記憶她知道,她這位二嬸是個有點便宜就想占的人,和她奶奶之間的婆媳關係也不大好,最近尤其緊張。
但劉杏花的家庭地位擺在這裡,叱了孫小慧,孫小慧也不敢叫板出聲。
阮溪安靜吃飯,適應著新環境不多說話,忽又聽到堂弟阮躍華出聲說:“奶奶,最近家裡怎麼都吃鹹菜啊,一天三頓吃鹹菜,我都快吃齁住了。”
劉杏花就著鹹菜說:“哪能天天吃肉,山上的銅礦又不是你家的。”
至於一天三頓吃鹹菜的真實原因,阮溪也是知道的。因為原身的五叔阮長生快能娶媳婦了,劉杏花從不久前開始省吃儉用攢錢,預備著給阮長生當彩禮娶媳婦用。
年齡小的堂弟阮躍華不清楚,其他人應該多少都明白。
對於這個事,孫小慧則是心裡明白那也有意見,而且擱在心裡憋了有段時間了。
她在心裡冷哼,但麵上什麼都不顯。
晚飯後進到屋裡頭準備睡覺,她便忍不住了,開口向丈夫阮長貴先抱怨:“是小溪自己說不稀罕的,我說一句都給小潔穿咋了嘛?她不稀罕,我們小潔稀罕啊。”
“你當沒聽見就行。”
阮長貴在山上挖一天銅累得很,敷衍一句倒下頭就睡。
孫小慧話還沒打開說呢,看阮長貴這樣,心裡瞬間更加氣悶。
原本她還想說一說最近家裡夥食越來越差的事情,還有分家的事情,也都隻能自己噎下去了。
***
阮溪和阮潔的房間裡。
阮潔在油燈下擺弄葉秋雯寄來的那些衣服,有花褂子有連衣裙,還有一套女式的軍裝。軍裝是這年頭最時髦拉風的衣服,穿出去最能出風頭。
阮溪對這些衣服都不感興趣,身為服裝設計師,她什麼好衣服沒見過。這年代物資貧乏舉國貧困,溫飽還是個問題,至於衣服自然沒多少花樣。
她借著油燈的光在看身上的擦傷,手指碰一下嘶一口氣。村子裡連個赤腳大夫都沒有,像現代那些消毒消炎的藥水自然更沒有,磕磕碰碰隻能由著傷口自己好。
阮潔穿好一件波點連衣裙,提起裙麵給阮溪看,問她:“姐,好不好看?”
阮溪放下擦傷的胳膊,看向阮潔,敷衍她:“好看。”
阮潔嘴角和眼底的歡喜藏也藏不住,“這次你真不挑呀?那這條裙子就給我啦?”
之前葉秋雯寄衣服來,都是原身先挑選,她把好看的都挑走,剩下的給阮潔。而那些好看的衣服等原身穿膩了,再給阮潔穿。
阮溪無所謂,“喜歡那就拿去好了。”
阮潔高興得笑起來,瞧著連發梢都是飛揚的。她忍不住拎著裙子轉圈,像隻花蝴蝶。
房門的碎花布簾子外忽傳來一聲清嗓子的聲音,她忙停下來站穩。
清嗓子的是阮長生,他打過招呼從門外打起碎花簾子,人並不進來,隻伸手往床上扔了些東西。
阮溪和阮潔一起轉頭去看,隻見是幾塊奶糖。
看到這麼金貴的糖,阮潔眼睛一亮,看向阮長生問:“五叔,你哪來的呀?”
阮長生一副二流子模樣,“給你們就吃,問那麼多乾嘛?”
走前不忘囑咐:“一人兩塊平分 ,可彆打架。”
阮潔的注意力被奶糖吸引,看阮長生放下簾子走人,她忙轉身到床邊坐下來,伸手撿起四塊奶糖,往阮溪手裡送兩塊,小聲說:“肯定沒給大哥和小弟。”
家裡跟阮溪阮潔同輩的還有兩個,阮躍進和阮躍華,是阮潔的親哥哥和親弟弟。
阮長生喜歡阮溪和阮潔,不喜歡阮躍進和阮躍華,所以平時要是在外麵弄回來什麼好吃的,都是私下悄悄送給阮溪和阮潔,不給那哥倆。
阮溪接下阮潔遞過來的兩塊奶糖,心裡忍不住感慨——穿越前這都是看不上眼的零食,現在卻成了一年見不到幾次的金貴吃食。
***
吹了燈躺在床上,阮溪沒有半點困意。
阮潔在她旁邊睡熟了,呼吸均勻,偶爾翻一下身子。
阮溪看著頭頂白色的蚊帳,聽著帳外細小的蚊子聲,思考接下來的打算。
回到現代社會大概是不可能了,她必須得用現在這個身份活下去。雖說現在生活貧困日子很難過,但好在她知道,時代變革以後日子會越變越好。
她不想寫信去軍區,讓父母現在就接她去過去一起生活。她一生要強,向來不愛乾求人的事。
當然如果父母主動提出接她過去,她也不會拒絕,畢竟這本來就是“她”應得的。軍區和貧困山區比起來,配套設施齊全,生活自然更舒適,也能給她帶來更多的便利和資源。
但是按照原文劇情來說,他們現在還不方便接她過去。加上七十年代國家對人口流動管控極其嚴格,到處都有扛槍的糾察隊,所以眼下這幾年,她走不出這大山。
走不出大山,讀書也就成了問題。
原身現在才十四歲,正是讀書的年紀,但因為鳳鳴山上沒有老師,所以她早兩年前就不上學了。上學得去外頭的鎮上,山路就得走兩天,沒法上。
再說這年代,讀書無用論被奉行,全國上下也沒多少人正經讀書。鬨革命之前鳳眼村也是有老師的,教孩子們讀書識點字,鬨完就沒有了,大家也就都不讀書了。
阮溪翻個身想——總之也沒事乾,要不想辦法攢台縫紉機,乾老本行好了。
從原身的記憶中她知道,這個年代的裁縫還是十分受人敬重的,日子過得相對來說比較舒服。但凡誰家要做衣裳,都要把裁縫請到家裡,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但這事又不是想好了就能乾的,這年代的縫紉機和收音機、自行車、手表一樣都屬於奢侈品,又貴又要票,尤其在這貧困山區,整個鳳鳴山也未見得有幾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