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把借來的書當成寶貝一樣收起來,仔細放到樟木箱子裡。
雖然眼下這幾年,這些書在大部分人眼裡是上廁所都嫌硬的垃圾廢紙。但在高考恢複以後,這些就是很多人在廢品回收站搶破頭都不一定能搶到的東西。
放好書本蓋上樟木箱子,阮溪坐下來又對阮潔說:“我把老師也找好了,隻教我和你兩個人。每天我們約定一個時間一起學習,你不要跟彆人說。”
阮潔好奇,“誰啊?”
阮溪小聲道:“淩爻。”
阮潔脫口而出:“吊腳樓的那個呆子?”
阮溪抬手拍她一下,“你這是怎麼說話呢?”
阮潔下意識縮一下肩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村裡人都說這麼說,高海洋他們老是去欺負他,但不管是罵他還是打他,他從來都不吱聲,也不知道跑,就站著任高海洋他們打,大家都以為他腦子有問題,是個傻子。”
阮溪輕輕吸口氣:“他就是長相又奶又嫩看著乖,不喜歡惹是生非,怕惹麻煩所以被人欺負了也不吱聲,可不是傻子,人家聰明著呢,是個小天才。”
阮潔眨眨眼,“是嗎?”
阮溪點頭,“是的。”
阮潔沒想明白,“那為什麼不能跟彆人說呀?”
阮溪看著她,“因為他媽媽不讓他跟我們村裡的人多有來往,更不讓他多管彆人的閒事,就怕惹是非惹麻煩。他媽媽知道了怕要不高興,所以這件事,就我們知道就行了。”
這話阮潔能聽懂,她又衝阮溪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
穿越這麼長時間過來,大大小小發生了不少事情,阮溪算是徹底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從高壓力快節奏的現代生活中解脫出來,習慣了慢悠悠的鄉下日子。
在這裡,沒有什麼娛樂設備,通信交通都不發達,每天困在這一方小天地裡,隻用想溫飽這點事,所以感覺時間過得很慢,看著太陽慢慢升起,再慢慢落下去。
晚上睡得早,早上聽到雞鳴便起,呼吸的都是山間最清新的空氣。
她每天都會在差不多的時候出現在山道上,步伐輕盈地去找老裁縫學手藝,今天自然仍然是如此。到老裁縫家坐下來踩縫紉機,踩出直線,波浪線,圓圈線。
下午太陽西斜到半空的時候回家,又會好巧不巧碰上淩爻。
今天在山坡上看到淩爻,阮溪隔了段距離就衝他揮手喊了一句:“崽崽!”
淩爻聽到聲音看向她,站起身往她麵前迎過來,臉上堆滿笑意。
他好像隻要看到她就很開心,因為過於貧苦苦澀的生活中難得有這點盛滿心房的歡喜,所以他甚至都不去藏一下,全部都掛在嘴角眼梢上。
迎到阮溪麵前,他開口問:“你找到書了嗎?”
阮溪點點頭,“找到了,一到五年級的語文和數學,初中和高中的課本暫時找不到,不過我們暫時也用不到,就先學小學知識好了,先把基礎給打好。”
淩爻應聲,“明天開始嗎?”
阮溪放鬆筋骨鬆口氣,去到石頭上坐下來,“明天還不行啊,明天我要跟我師父去人家家裡幫人做衣裳,可能要去個兩天這樣子。”
淩爻在她旁邊坐下來,“那就等你回來再說吧。”
阮溪放鬆身體往後仰,直接躺在石頭上,眯眼看著半空著西墜的太陽,忽然說了句:“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山外麵去看一看。”
原身記憶中的生活場景非常有限,除了鳳鳴山鳳眼村,最遠也就是到過鎮上。因為她三姑嫁在鎮上,之前去她三姑家玩過那麼幾天。
而阮溪這話在淩爻心裡勾起的情緒更多。
他低頭用小刀刻了刻自己手心裡略顯圓潤的木頭,沒有說話。
阮溪側過頭看他,看一會後從石頭上坐起來。她現在從心底裡拿淩爻當是掏心窩子的自己人,便不再多避諱,直接開口問他:“你想家嗎?”
這要是在彆人麵前,淩爻半句話都不會接,他不敢說自己會想以前的家,不敢說自己在這裡活得很累很苦,更不敢說每天都想飛出大山,離開這裡,所以才雕小飛機。
但他此刻捏著小刀刻了片刻木頭,悶聲應了一聲:“嗯。”
應完心裡繃了幾年的線似乎不自覺鬆了一些,心裡甚至產生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想象,他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看向阮溪說:“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
但說到這他又停住了,因為他心裡更加清楚,沒有什麼以後,更沒有什麼機會。
阮溪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但她並沒有目露哀愁,而是放鬆著語氣,像在說很輕鬆的事情,補齊他的話說:“如果以後有機會,我去你家看看。”
許是被阮溪感染的,淩爻忽也覺得沒什麼可哀哀戚戚的了。
他嘴角翹起來,衝阮溪點頭,“嗯。”
他自己覺得這是空話,阮溪卻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是要回到他該回的地方的。他本來就不屬於這座大山,以後也不會留在這裡,他有他自己的天地。
不說這個了,阮溪看向淩爻手裡的圓木頭,換了話題問他:“這是什麼啊?”
淩爻把手裡的木頭舉起來,讓她看看,“是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