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雞蛋給阮躍進拿去拜師,她以後再慢慢還就是了。
和阮躍進商量好這事後她心裡舒坦了,仿佛已經看到了阮躍進出師成為了裁縫的樣子,她心裡有勁,吃完飯立馬便挎了籃子出去,找各家借雞蛋去了。
***
下午,太陽落至西半空。
阮溪瞅準時間,和老裁縫打聲招呼,背上書包走人。
走到去往鳳眼大隊的必經之路上,她看到阮潔正蹲在路邊撿石頭玩。她輕著步子走到阮潔麵前,伸手在阮潔腦袋上拍一下,嚇得阮潔忙抬起頭來。
看到是阮溪,阮潔笑一下連忙站起來,“姐,你來啦。”
阮溪帶著她一起往前走,“等我很久了嗎?”
阮潔道:“沒有,我是看著日頭來的。”
姐妹倆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阮溪帶阮潔去幾個常去的山坡上找淩爻。
在老地方找到淩爻,阮溪遠遠揮手叫他一聲,拉著阮潔到他麵前。
淩爻看著阮溪時滿臉笑意,看向阮潔則是滿臉的客氣,和她打招呼:“你好。”
阮潔和淩爻從來都沒接觸過,更沒說過話。因為淩爻是大城市的城裡人,她心裡下意識覺得有一些彆扭,所以拘束著回了一句:“你也好。”
聽到這話,阮溪忍不住笑了一下。
阮潔更覺不好意思了,輕輕拍阮溪一下,“你笑什麼啊?”
阮溪不笑了,從書包裡掏出語文和數學課本,放到石頭上說:“廢話不多說,那我們這就開始吧。就從一年級的語文和數學開始,麻煩淩老師了。”
淩爻溫著聲音道:“不用叫我老師。”
說完他也去翻了翻書包,在書包裡翻出兩三個白色的石灰塊。
他給阮溪和阮潔一人發一塊,伸手放到石頭上,“我在山上撿來的,沒有紙和筆可以用,就寫在這塊石頭上吧,寫滿了可以擦掉,再寫新的。”
阮溪捏了石灰塊在手裡,看向淩爻笑笑,“你想得真周到。”
學習不動筆確實不行,沒有筆和紙,那就隻能找彆的東西代替了。
淩爻既然答應了阮溪這件事,便就是認真的。他做事向來也都是這樣,要麼就不做,要做的話就要做好,不會去敷衍了事。
他和阮溪阮潔一起趴在石頭邊,先拿語文書翻開,征詢阮溪和阮潔的意見,“那就從語文先學起,你們看行不行?”
阮溪點點頭,“行。”
阮潔沒有想法,阮溪說行她就行。
淩爻拿語文書看了一會,又看向阮溪和阮潔問:“二十六個字母,你們會嗎?”
阮溪沒多想,直接衝他點頭,“會的。”
阮潔卻猶豫了一會小聲說:“我隻記得abcdefg,其他的就想不起來了。”
淩爻衝她點點頭,於是便從二十六個字母開始教起。
他先教發音,打算把發音全部教好,等阮溪阮潔會背會默寫,再教聲母和韻母上的知識。總之從零起步,一點一點慢慢來,一口吃不成胖子。
***
下午剩下的時間,阮溪便和阮潔在石頭邊趴著學習。先聽淩爻講,然後她們看著課本,拿著石灰塊在石頭上去寫,一個字母寫個十遍八遍。
阮溪其實是不需要學的,但她得裝個樣子,所以仍然很認真。
認真到傍晚回家,她才稍微放鬆了一些,但阮潔卻並沒有放鬆下來。她不管是走路還是到家開始乾活,都還在嘀嘀咕咕地背字母。
劉杏花被她嘀咕得好奇,沒聽出她在嘀咕什麼,便問她:“念什麼呢?”
阮潔聞聲回過神,連忙道:“哦,奶奶,我這是在學習呢。”
劉杏花更聽不懂了,“學什麼習?”
阮潔看向阮溪,阮溪便出聲解釋:“就是學認字,多識一點字。”
這個劉杏花聽得懂,她認可地點點頭,“多識字是好事。”
孫小慧剛好從外頭走過去,聽到三個人的對話,忍不住在心裡自顧嘀咕——死丫頭真是沒事想一出是一出地瞎折騰,費勁識那麼多字有什麼用?
管它識字多少,哪怕識一鬥的字呢,那一鬥的字能變成一鬥的糧食嗎?
看看吊腳樓那一家識字多的,在這裡還不是窮得穿草鞋。
她暗自嘀咕著進正屋裡去,把手中籃子裡的幾個雞蛋小心拿出來放起來收好。
她暫時心思都在大兒子阮躍進身上,沒空管阮潔,等她攢好雞蛋讓阮躍進去找老裁縫拜了師,她得了閒再抽空去收拾那個死丫頭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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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阮躍進去拜師,接下來的幾天,孫小慧每天都會出去借雞蛋。有時候多一點有時候少一點,每一顆都放起來攢著,在籃子裡一層層堆起來。
阮溪沒關注孫小慧有什麼動作,主要是沒那心思和精力往她這二媽身上浪費。她每天還是早上去老裁縫家,下午再掐著時間和阮潔會和,去找淩爻學習。
阮潔學東西很慢,但好在學得認真,一點都不懈怠。
淩爻教她們記完二十六個字母,開始教聲母和韻母的時候,又叫她們背數學上的乘法口訣表。有空就放在嘴裡念著,從一一得一念到九九八十一。
這幾天沒人找老裁縫做衣裳,阮溪下午都是看著太陽的高度定點走人。
前幾天都沒什麼,然今天在她背起書包打了招呼準備走人的時候,老裁縫突然對她說了一句:“明天你就不用來了。”
阮溪聽到這話一愣——這是什麼意思?收她當徒弟半個月都沒到就要讓她走人了?可最重要最核心的,對於不同服裝的版型和畫圖剪裁,他都還沒有教過呢!
是因為她早走所以有意見嗎?可以說出來的呀!
老裁縫看著阮溪的臉色也不著急,慢吞吞從身上掏出一張小票和一些錢來,送到阮溪麵前才又繼續說:“去公社給我打半斤酒回來,饞了。”
阮溪身形一軟鬆口氣——師父啊!說話乾嘛大喘氣啊!
她伸手接下酒票和錢,應道:“知道啦。”
老裁縫躺到搖椅上,悠閒著又說:“櫃子裡有個酒葫蘆,拿那個去打就行。裡麵還有幾塊桃酥,放了有些日子了,再不吃要壞,你拿去吃吧。”
阮溪想了想,去公社來回要走四天山路,於是看著老裁縫道:“那我就不客氣啦。”
老裁縫“嗯”一聲,“去吧。”
阮溪拿鑰匙去櫃子裡取了酒葫蘆,並把老裁縫說的那幾塊桃酥裝進書包裡。桃酥用牛皮紙包著,裡麵也就還剩下三塊,但在這年頭已是奢侈了。
阮溪拿著酒葫蘆背書包走人,走兩步忽又折步回來。
她站在老裁縫麵前,猶豫一會問:“師父,您這還有酒票嗎?”
老裁縫睜開眼看著她:“你想乾什麼?”
阮溪眉眼一彎,說話像摻了糖:“借一張唄。”
老裁縫看她片刻,輕吸一口氣,從口袋裡又摸出一張票,往她麵前一送。
阮溪連忙伸手接下來,笑容染亮,聲音更顯清甜:“謝謝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