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慧死不承認:“誰知道這些小孩嘴裡有沒有真話,我家孩子什麼樣我不知道嗎?我家躍華最是安分懂事的,不可能做出來你說的這種事!”
豔子媽氣得要死,指著孫小慧道:“你把阮躍華叫出來!”
孫小慧麵裡顯露心虛,不敢叫。
阮長貴倒是沒顯得心虛,直接轉身進屋,從床底掏出阮躍華,把他拎出來站到門外,然後看著他問:“你說,你有沒有推小豔子?”
阮躍華一臉害怕,吱吱唔唔的,片刻卻挺起胸膛,大聲說了句:“我沒有!不是我!是他們冤枉我!明明是小豔子自己腳滑沒站穩,自己掉下去的!”
豔子爸被這一家子氣得咬牙,“你媽說你今天沒出去,你說是我們豔子自己掉下去的,你們嘴裡有一句真話沒有?不想承認是吧?是不是不承認?”
阮躍華還是挺著胸膛喊:“沒有推就是沒有推!”
孫小慧這會底氣又足起來了,看著豔子爸說:“你們聽到了,我們躍華沒有推你家豔子,你就彆在這冤枉好人了。小豔子既然沒事,消停點不行嗎?”
豔子爸明顯已經氣得快要不行了,看著就是快要失去理智的樣子,他咬著牙嘴裡念叨著:“消停……消停是吧?我讓你家消停……”
他念叨著到牆邊拿起一根鋤頭,轉身就要往屋裡去。
阮長貴見情況不妙,過去一把攔住他,擰著眉問:“你要乾什麼?”
豔子爸比阮長貴高葉比他壯,用力一把搡開他,直接拿鋤頭往屋裡去,到小灶房裡見什麼砸什麼,嘴裡還一直發狠般念叨著:“消停!我叫你消停!!”
阮長貴一個人根本不敢攔,於是轉身衝阮誌高喊:“爸,你不管管嗎?”
阮誌高直接轉身進屋,嘴裡扔一句:“你家的事我不管。”
阮長貴便又叫會打架的阮長生,“小五子!”
阮長生冷哼一聲,給他扔個冷眼,跟著阮誌高轉身進屋去了。
用到人的時候就是親爹就是親弟弟,用不到的時候就是外人就是臭狗-屎,恨不得把他們踩進爛泥裡,比作是茅廁,比那些看熱鬨的外人還壞!
怎麼現在轉頭叫爸爸叫弟弟了?不怕他們濺他家四口人一身騷了?
豔子爸動作很快,進小灶房砸了幾個碗,捅了阮長貴家的鍋底就出來了。
他來的時候原沒打算動粗,所以手裡連個打人的家夥都沒拿。他就是來找阮長貴和孫小慧要個說法,他們家小豔子不能白受這遭罪,白從鬼門關走這一遭。
可誰能料到,阮長貴一家這樣不要臉。
既然他們都不要臉,那也就沒必要給他們留情麵了。
豔子爸砸完鍋碗出了氣,扔掉鋤頭從屋裡出來,看著阮長貴又說了句:“管好你家阮躍華,今天我不動他,他再有下一次,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他就拉上豔子媽黑臉走人,給阮長貴家留下一片狼藉。
五分鐘後,阮長貴孫小慧坐在正屋裡的桌子邊,臉色一個比一個死氣難看。
阮躍進和阮躍華在屋裡的床上坐著。
孫小慧沒忍住氣,出聲嗬斥阮躍進:“你弟弟躲在床底就讓他躲好了,你說你說出來乾什麼呀?這下好了,鍋叫人砸了,碗也沒有了,飯也沒得吃了!”
阮長貴倒還正常些,盯著屋裡的阮躍華問:“你到底推沒推?”
阮躍華坐在床邊搖晃著腿,現在又開始不出聲了。
阮長貴一看就明白了,黑著臉起身,到屋裡照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巴掌下得重,瞬間把阮躍華的半張臉給打紅了,阮躍華捂住臉哭得那跟殺豬似的。
孫小慧心疼地過去抱住阮躍華,衝阮長貴說:“你乾什麼呀?他都說了沒推了。”
阮長貴氣得要死,“你這樣護著他,遲早害了他!”
孫小慧道:“我護什麼了?沒推就是沒推。”
阮長貴說不過孫小慧,又出來到桌邊坐下來,對著桌子上的鹹菜疙瘩悶一肚子的氣。
鍋和碗都沒了,家裡剛好連饃饃也沒了,喝西北風吧!
***
邊屋裡,阮誌高一家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坐下來隻管吃自己的飯。
阮長貴一家有沒有飯吃,他們不多管也不去多問。
一家人吃完晚飯,劉杏花和阮翠芝在屋裡看著阮溪阮潔刷鍋碗的時候,阮躍華紅著半張臉跑過來問了一句:“奶奶,還有飯吃嗎?”
劉杏花看都不看他:“喝西北風吧,管飽!”
阮躍華:“……”
***
周雪雲救完人回到家,淩爻已經在做晚飯了。
他家還與往日一樣安靜,吃完飯一家人都在屋裡,淩爻點著燈看書,周雪雲坐在他旁邊做做針線補補衣服鞋襪,淩致遠在一邊修修工具磨磨刀。
淩致遠和淩爻不知道周雪雲救了人,周雪雲自己也沒提,便沒人說這話。
晚上照常睡覺,第二天聽到雞鳴起床,吃完早飯出門去乾活。
周雪雲沒把昨天的事放心上,但拿鐮刀到了地裡,她發現彆人看她的眼光都變得不一樣了。不少人見了她都十分熱情地打招呼,親切地叫她“周姐姐”“周妹妹”。
周雪雲有些不太適應,但還是都禮貌地笑著回應了。
拿著鐮刀彎下腰來割水稻的時候,又有人很是不生分地問她:“周妹妹,你以前在城裡的時候,是當大夫的吧?”
周雪雲彎著腰繼續割水稻,客氣地回:“是的。”
又有人出聲問:“你怎麼不說呀?”
周雪雲溫著聲音道:“沒什麼值得說的。”
城裡的事就是城裡的事,自從下鄉到這裡開始,她就已經和城裡的一切無關了。因為戒備心重,時時刻刻防著人,她也沒打算融入這個村子,自然什麼都不說。
但這次她救人的事情,卻打破了她維持了四年的壓抑的平靜的生活。
除了白天許多人熱情地和她打招呼,表情裡全是尊重,晚上她戴著草帽拿著鐮刀回到家,剛放下草帽和鐮刀洗完手和臉,又聽到吊腳樓外麵有人叫她:“周姐姐,你在家不在家?”
淩爻在灶後燒火,沒有伸頭去看。
周雪雲自己轉身出來,隻見是她昨天救的那小女孩的媽媽。
豔子媽手裡拎著一隻燙過熱水拔光了毛的公雞,另一隻手裡則拎著一個西瓜大小的小竹籃,竹籃子裡裝著一些乾乾淨淨的雞蛋,都是沒沾上臟東西的。
她看到周雪雲,直接走上樓梯到周雪雲麵前道:“周姐姐,鄉下東西少,沒什麼可感謝你的,我給你宰了一隻公雞,還有一些雞蛋,你留下吃。”
周雪雲可沒見過這種事,忙擺手說不要。
豔子媽硬是把東西往她手裡塞,繼續說:“你昨天救了我們家豔子一命,我們沒什麼可報答的,就這點東西,你就收下吧,不要嫌棄。”
周雪雲哪裡敢嫌棄,隻是覺得自己做的那點事,不值她送這麼多東西。她在鄉下過了幾年她自然知道,這隻雞和這些雞蛋,對於農村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所以她仍是說:“就是舉手之勞,真的不用,拿回去給孩子吃吧。”
豔子媽杵在她麵前,“周姐姐,你救的是我們豔子的命啊,你要是不收,我們一家真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這雞殺都殺了,你就燒了吃吧,讓我們安心。”
周雪雲看著豔子媽,做了片刻思想鬥爭,折中道:“那要不這樣吧,這隻雞我就收下了,但是雞蛋你還拿回去,好不好?”
願意收隻雞也成,豔子媽笑了道:“那行吧,謝謝周姐姐。”
周雪雲也誠心地笑起來,“要不你也留下來一起吃?”
豔子媽挎著籃子轉頭就走,“那可不行,家裡人都等著我回去呢。”
說完她下了木樓梯就跑遠了,步子很是輕快。
周雪雲看著她走遠,忍不住笑笑,拿著雞回到屋裡。
淩爻看看她手裡的雞,好奇問:“為什麼給我們送雞啊?”
周雪雲把雞放到菜板上,圍起圍裙,回話道:“媽媽做了件好人好事。”
拿起刀要剁雞的時候,她忽又想到什麼,轉頭看向淩爻說:“爻爻,你去把溪溪叫過來,讓她今晚來我們家吃飯。”
淩爻沒反應過來,“哪個溪溪?”
周雪雲反問:“你說呢?”
淩爻反應過來了,剛好他的飯也快燒好了。
往灶底填了最後一把柴火,他起身的時候說一句:“那我去了。”
轉頭便竄出門不見了。
他一路跑到阮家,找到阮溪跟她說:“我媽叫你今天去我家吃晚飯。”
阮溪有些驚訝:“叫我?”周雪雲?
淩爻點頭,“嗯。”
阮溪笑出來,“是不是有什麼好吃的?”
淩爻又衝她點頭,“有人給我媽送了一隻公雞。”
阮溪可不是那麼饞的人,隻又笑著說:“不用了,好容易家裡有點肉吃,你們一家吃就好了,我去乾嘛呀?昨天的事我也沒出力,都是嬢嬢的功勞。”
周雪雲為什麼突然找她去吃飯,她自然想得明白緣由。
淩爻卻好奇,“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這兩天因為農忙,阮溪都沒帶阮潔去找淩爻。
他沒有人說話,知道的事情自然就很少。
阮溪看著他認真說:“昨天有個小女孩落水差點淹死,是你媽救活的。”
淩爻反應很快,“是你去找的我媽?”
阮溪點頭,“嗯,我記得你說過你媽是醫生。”
淩爻看著她,眼露乞求,“那就去我家吃飯唄,你是知道的,我媽一直不和人親近,也從來沒有邀請過人去我家。難得她開這個口,讓她高興一下好不好?這麼多年,我從來沒見她像今天這麼開心過。是真的在笑,不是假的在笑。”
阮溪看著淩爻的眼神,有種想上去揉他腦袋的衝動。
這娃子真的是又奶又乖又惹人疼。
於是她點了頭:“好!”
說完她轉頭衝屋裡招呼一句:“奶奶,我今晚去淩爻家吃飯可以嗎?”
劉杏花從灶房裡伸出頭來,看一眼淩爻,直接應聲:“你去吧。”
“走。”
阮溪笑起來,和淩爻一起往他家去。
淩爻也笑起來,笑容鋪張,堆滿整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