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爻帶著阮溪到家的時候,周雪雲正圍著圍裙在灶上炒菜。淩致遠也回來了,正坐在灶後燒火,夫妻倆看到阮溪都笑著打招呼,叫淩爻先帶她玩一玩。
阮溪感覺得出來,淩家今天的氣氛是真的好。
淩致遠和周雪雲都是一副難得放鬆下來的狀態,對她溫和客氣,言語間也十分熱情。尤其是周雪雲,和她當初醒過來時看到的模樣,簡直有點像是兩個人。
畢竟不太熟,怕阮溪和淩致遠周雪雲呆一起會不自在,打完招呼淩爻便把她帶出去了。兩人在吊腳樓附近走了走,然後在迎風的石頭上坐下來休息聊天。
淩爻整個人也很放鬆,感覺今天山間的風都是甜的。
他看向阮溪笑著說:“來了這麼久,第一次感受到村裡人這麼熱情。”
剛才他跑去阮家找阮溪,走到路上遇見有些眼熟的大人,那些人還笑著衝他打招呼,親切地叫他的名字,問他去哪裡,這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
阮溪看著他,傍晚的風吹起她鬢邊碎發,她笑著說:“人都是這樣嘛,你對我生分,那我對你也生分。你要是對我好,那我肯定也對你好。真心換真心。”
鄉下人雖然粗陋些,但貴在樸實,熱心的人尤其不少。
當然大家突然對周雪雲和淩爻這麼尊重和熱情,並不單單是因為周雪雲好心出手救了小豔子。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附近幾個村子一直以來連個赤腳大夫都沒有。
如果阮溪預料不出錯的話,以後帶著東西來吊腳樓找周雪雲的人不會少。
病痛最是難熬,要是有人能治,誰願意乾熬著?
尤其娃娃們生了病,大人更是著急上火。
阮溪和淩爻坐在石頭上吹晚風說話,聽到周雪雲叫他們吃飯的聲音,兩人便起身往吊腳樓裡去了。然還沒走到木樓梯前,就聞到飄散出來的肉香味。
淩爻大半年沒吃肉了,沒忍住默默咽了口口水。
阮溪看到了也並不笑話他,這年頭甭管打人小孩,誰不饞口肉呢。
***
阮溪跟著淩爻到屋裡桌子邊坐下來,飯菜碗筷都已經擺齊在桌子上了。阮溪坐下來拿起筷子,笑著衝周雪雲說了句:“謝謝嬢嬢。”
周雪雲第一筷子夾個雞腿肉,直接送到阮溪碗裡,叫她:“彆客氣,快吃。”
阮溪有點不好意思,但為了不讓周雪雲尷尬,她很高興地接受了這個雞腿肉。
不僅接受得十分高興,吃得那也是想當的高興。
周雪雲吃著飯看著她說:“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我們家爻爻。”
這個阮溪可不能受,忙道:“嬢嬢,我沒有在照顧他,倒是一直都在麻煩他。”
她和阮潔每天下午都會找淩爻去學課本,每次也都要學上小半天。淩爻在她和阮潔身上花了很多的時間和耐心,哪裡是她在照顧他呀。
周雪雲不知道這些事,但她能感覺出來,淩爻自從交了阮溪這個朋友以後,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至少明顯開朗快樂了不少,不再像從前那般沉悶呆木。
而且今天阮溪幫她打破了四年的壓抑,讓她再次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善意和真誠。這一天生產隊那些人給她的熱情和尊重,對她的心態影響很大。
她甚至開始反思這些年,是不是敏感過度因噎廢食了。
所以她說:“反正要謝謝你。”
阮溪思考片刻,笑著道:“那好吧,我就接受了。”
周雪雲輕鬆地笑起來,伸手拿起公筷,又給她夾了一塊雞腿肉。
***
幾句話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桌子上的氣氛輕鬆自在起來。
淩爻啃完雞脖子,吃口米飯問周雪雲:“媽,我明天也想去生產隊幫忙收水稻,和溪溪她們一起去撿稻穗,然後割豬草回來喂豬,可以嗎?”
周雪雲之前不讓他往人堆裡去,都是讓他出去放豬,現在心態轉變了,她衝淩爻點點頭說:“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不用什麼都問我,注意言行不做壞事就行。”
聽了這話,阮溪接話道:“那肯定不會,崽崽乖得要命。”
周雪雲聽得一笑,隻覺得小孩子間好玩,出聲問:“你叫他崽崽啊?”
阮溪點點頭,“我比他大了一歲,他叫我姐姐。”
淩爻立馬接話道:“沒叫姐姐,叫溪溪。”
周雪雲看他一眼,笑著道:“怎麼?叫姐姐還委屈你了?”
淩爻埋下頭來吃飯,沒再接這話。
看他這樣,周雪雲就沒再繼續說他了,又找著話題和阮溪聊了些彆的。聊的自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輕鬆話題,哄小孩子開心一般。
吃完飯外麵的天色也黑了,周雪雲沒有多留阮溪,叫淩致遠把她送回家去。
淩爻卻擠上來說:“讓爸爸休息吧,我去送就可以了。”
周雪雲想想他也是大孩子了,也就沒說什麼,叫他送去了。
淩爻和阮溪並肩往前走,心情和今晚的月光一樣清朗。
和阮溪說著話,他在心裡想——被困在這裡好像也不是一件特彆糟糕的事情。
把阮溪送到家門口,他看著阮溪進屋。
回去的路上他奔跑起來,讓夜晚的山風灌滿衣領,覺得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一般。
月牙彎彎,銀光碎碎,腳下的石頭在唱歌。
***
次日淩晨起來,淩爻比以往每一個早晨都精神滿滿。
他和淩致遠周雪雲一起,喂豬喂雞做飯吃飯,然後拿上鐮刀戴上草帽,去生產隊的梯田上集合,聽隊長安排,開始新一天的水稻收割任務。
他在田地裡看到阮溪和阮潔,便拿著鐮刀去和她們一起。
上午半天幫生產隊收水稻,下午他又和阮溪阮潔去山上割野菜,然後瞅著哪塊田地剛收完水稻,再挎著籃子搶在彆人前頭跑去地裡撿稻穗。
拾稻穗的時候看到高海洋那一幫人,他們站在田埂上衝淩爻吆喝——
“喂!傻子!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