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書和吃食全都放在他家門口,然後重重敲幾下門躲起來。
躲著看金老師開門出來,看見他站在門口猶豫半天,把課本和吃食都拿起來轉身進了屋子,她才鬆口氣走人。
回到家阮翠芝和阮潔也過來了,阮翠芝幫她拿了行李。
說好了是吃完早飯走的,在吃早飯之前,劉杏花又把阮溪叫到屋裡。
她從箱子底層找出個袋子來,塞到阮溪手裡小聲說:“全是你這兩年賺的錢,我都幫你存著呢,我還存了點票在裡麵,你帶在身上,到了城裡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阮溪不想要,“奶奶您留著花吧。”
劉杏花道:“我花什麼呀?你看這山裡能買到什麼?我老胳膊老腿的又不能去鎮上。你五叔現在已經結完婚了,我身上已經沒有負擔了。你三姑又賺那麼多錢,我和你爺爺花得完嗎?趕緊聽話收好了,你到城裡處處不適應,必須得自己有錢在手裡才能安心。還有必須要記住,不要讓人知道你有這麼多錢,千萬彆叫人哄了去。”
阮溪這就沒再推讓了,點頭道:“奶奶,我知道了。”
劉杏花伸手把她抱懷裡,“彆的就不說了,記得時常給家裡寫信。”
阮溪吸一下鼻子,重聲:“嗯!”
***
真到了離彆的時候,除了阮長貴一家子和阮長富一家三口,其他人眼眶都是紅紅的。當然錢釧是被其他人感染的,她和阮溪阮潔也沒什麼感情。
阮長生過去摸兩個侄女的頭,故意笑著說:“到了城裡做了城裡人也不準忘了五叔,知道嗎?要是敢把五叔忘了,做夢找你們去!”
阮溪和阮潔笑,“肯定不會忘了五叔的。”
阮長生輕輕吸口氣,“去吧。”
一家人沿著山道往下又送了一段,然後克製著沒再多送,便站在山道上看著阮溪和阮潔跟著阮長富兩口子走遠,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
而看著阮潔走了,孫小慧憋得肺都要炸了。阮長富不在也不需要再假裝,她掛下臉來直接說:“要我說小溪都不該讓他們帶走,都沒怎麼養過,白得倆姑娘是吧!”
劉杏花轉身瞪她一眼,“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阮長貴不出聲,孫小慧不敢跟劉杏花叫板,於是憋著氣閉上了嘴。
她越想越氣,又不能發作,於是狠跺一下腳轉身回家去了。
***
阮溪和阮潔背著行李跟阮長富和馮秀英下山,眼眶濕了好長時間。因為實在不熟,也實在不想勉強自己和他們多說話,阮溪便帶著阮潔走在後麵,和他們一家三口隔開一小段距離。
馮秀英回頭叫了她們兩次,她們都隻是應聲不跟上去,馮秀英也就不叫了。
出了鳳眼村的地界,周圍山線綿延,不見村落。
阮紅兵趴在阮長富的背上,沒什麼事便這看看那看看。然後他就在山上看到一個小人,好像一直在跟著他們走。他感覺好奇,就多看了一會。
確定了那個小人就是在跟著他們,他出聲說:“爸爸,那裡有個人,一直在跟著我們。”
阮長富和馮秀英聽到這話停下步子回頭,隻見山坡確實遠遠站著個男娃。
他們也不認識,自然沒多管,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但他們的舉動讓阮溪有點疑惑,她便順著他們看的方向回頭看了一眼。
一眼看過去便看到,淩爻遠遠跟在後麵,而且是一直跟在山坡上。
阮潔也看到了,隻說:“姐,是淩爻。”
阮溪站在原地頓一會,伸手把行李包給阮潔,讓她稍微等她一會,自己連忙下山道上山坡,往淩爻那邊跑過去。因為是斜坡往上,跑起來很慢。
淩爻一直在想讓她發現和不想讓她發現間糾結,但見她往自己麵前跑過來了,便也沒再糾結了,直接邁開步子跑向阮溪,他下坡,跑得便如風一般。
兩人跑到彼此麵前,阮溪喘著氣叫他:“崽崽……”
淩爻看著她說:“我想再送送你……”
阮溪忍著不讓自己的眼眶變濕,笑著說:“昨天不是告過彆了嘛。”
淩爻忽伸手到自己脖子裡,從脖子上拿下來一塊懷表。他把懷表送到阮溪手裡,對她說:“這是我五歲時外公送給我的,我偷偷摸摸帶過來的,我把它送給你,你……”
下麵的話他就不知道怎麼說了,嗓音哽咽。
阮溪看了看手裡的懷表,隻見背麵刻著一個“爻”字,他大概是她想記著他。
她忍著鼻腔裡的酸,仍是笑著道:“好,那我就收下了。”
說完她輕吸一下鼻子,不讓笑意掉下嘴角,“崽崽你也彆著急,你相信我,你和你的爸爸媽媽很快就可以回去城裡了,再忍一忍。”
淩爻自然覺得阮溪隻是在安慰他。
他也讓自己笑,但他眼睛裡的濕意已經掩不住了,他顫著嗓音說:“溪溪,我會給你寫信的,我每個月都會給你寫信的。”
阮溪看不得他這樣,立馬低下頭死死抿住嘴唇。
她不想和他在這裡抱頭痛哭,她把眼淚忍下去,然後又抬起頭笑著說:“好,那我們就一個月通一次信,你要乖乖的,但也不要太乖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什麼了,再次低頭緩片刻情緒,又抬起頭說:“崽崽,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說完她沒再多猶豫,轉身迎著風便往坡下跑。
山風拂過臉龐,吹起碎碎稀碎鬢發,吹乾從眼角滲出的眼淚。
崽崽,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