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是飛機,正想罵人,一睜眼,對上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
曹烽臉上還流著汗,他在喘氣,汗珠順著線條流暢冷峻的下頜滴落:“小澈。”他拉開一點校服拉鏈,露出裡麵的東西,“哥給你買了吃的,餓壞肚子了吧?我們出去吃吧。”
段語澈直接就愣住了,盯著他一副像是剛參加完馬拉鬆賽跑,累壞了,汗津津得連睫毛都被濡濕了的模樣,隨即又看向他抱在懷裡的東西。
黃色牛皮袋子,譚記炒板栗。
口袋裝的一次性食品盒,還沒打開,但他已經聞到了鴨油包的香氣。
這兩家店不在一個地方。
“曹烽……”他心裡極為動容,“你怎麼……”
“噓。”他壓低聲音,“都在睡覺呢,我們出去吃吧。”
“好。”段語澈把毯子塞進原裝的包裝袋子裡,輕手輕腳地跟他一起出了教室。
“階梯教室現在沒有人,我們去階梯教室吃吧。”曹烽把板栗拿出來,看他臉上睡出來的紅印子,想伸手給他揉兩下,“我先買的栗子,再去買的鴨油包,栗子可能有些冷了。”
他怕東西冷了,是一直捂在懷裡的,這天氣不冷不熱的,他又跟賽跑似的,怕趕不上回來上課,更怕弟弟餓肚子,渾身都急出了汗。
“謝謝,栗子是熱的,還沒有冷。”他剝開殼,吃了一個,這家的雲南野生小板栗,又糯又香,和路邊的不一樣。段語澈問他:“你吃了嗎?你怎麼出去買的?”
“我是……翻牆出去的。”他沒找到馬小波,所以沒能開假條,他又不敢做假,乾脆就翻牆出去。
“翻牆?”他訝異,抬頭望著高高的曹烽,“鐵絲網怎麼辦?”
“鐵絲網也可以翻過去,不是很高。”他爬樹很厲害,這麼矮的圍牆和鐵絲網,對他不值一提。
“那你中午吃沒有?”兩人推開階梯教室的門。
“吃了,吃了幾個包子。”隻是熱量消耗掉了,好像又餓了。
鴨油包很香,但這家的鴨油包也很貴,他想吃,可是忍住了,因為弟弟喜歡吃,但一份就幾個,他隻買了兩份而已。
找了個位置坐下,曹烽假裝自己不餓,拿出口袋單詞書和筆來複習語法,段語澈先吃了一個鴨油包,還有點燙,味道雖然比不上在店裡吃,可也差不了多少。
“燙嘴?”見他要了一口皮就放下了,曹烽問了句。
“有一點燙。”段語澈心裡很感謝他的體貼,又很感動,如果沒有曹烽,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自己肯定會受大罪的。
他剝開一顆完整的板栗給曹烽:“你吃吧,我吃不完的。”
曹烽看見他高興了、精神了,自己就高興了,說自己不吃、不餓,讓他吃。
“你隻吃了幾個包子怎麼會不餓?”隻要一到晚上,曹烽在他房間裡,總是會肚子叫,他食量也很大,段語澈當然知道幾個包子填不了曹烽的肚皮,“晚上你跟我去食堂,用我的卡,我請你吃,現在,你把這份鴨油包給我解決了。”
“我隻拿了一雙筷子。”他不過是想要弟弟多吃一點,彆顧忌自己。
“那你就用我這雙,雖然我用過,但是可以拿去洗一下,就不臟了。”
“我不洗。”曹烽怕他誤會,“一點也不臟,我……彆人的我不吃,你的我可以。”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在學校裡一起吃飯。
曹烽終於明白了有人作伴和獨來獨往的區彆,他晚上是和段語澈一起吃的,飯比平常更香,他還多吃了兩碗。
放學回家,曹烽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郵筒看,他已經這麼做了快兩周了,早上看一眼晚上看一眼,養成了習慣,段語澈終於忍不住問他了:“你老是看郵筒做什麼,有人給你寄信嗎?”
“有。”曹烽看了他一眼,心想,弟弟多半是忘了那件事,他忘了給自己寄過明信片,可他卻一直記著,每天都在等待、期盼。在過去,寫信是他最開心的事,那是他唯一和外界交流的方式,如果他寫的信收到了回信,他會高興很久。段述民給他的回信不多,就一兩封,就是問他好不好,缺不缺錢,天氣冷不冷,就是這樣的信件,他始終珍藏著。
不過寫信這種古老的方式,在現代已經被淘汰了。
明信片是過了月考的那天周末收到的,曹烽打開郵筒,看見裡麵有東西,激動得不能自已,拿出來,是一張烏鎮的夜景照片,背後就寫了一行字:“烏鎮很美,有機會帶你來,我們去看皮影戲。”
落款寫的是TOM.
曹烽第一次收到明信片,他拿回房間,放在桌上,隔幾秒就看一眼,曹烽便提筆,在作文紙上寫:親愛的弟弟,認識你才不久,可是我感覺……
他認為自己文采不夠出眾,一邊寫一邊打草稿,翻開摘抄本看,這樣一封信,寫了一天。
曹烽這裡沒有信封,他自己折了一個,把寫好的信紙裝進來,黏好,放進了家門口的郵筒。
原想第二天早上,再打開郵筒讓弟弟看的,但是曹烽控製不住自己,夜裡快十二點了,突然一下爬起來,衝到段語澈房間門口。
弟弟房間的燈還亮著,他敲了敲門。
“進來。”段語澈準備睡覺了,看見穿睡衣的曹烽,“怎麼了?”
“不是什麼大事……”他斟酌著用詞,“外麵的郵筒裡,有一封信。”
“信?”他莫名其妙,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嗯……”曹烽看著燈光下麵龐柔和的他,“可能……可能是寄給你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怎麼知道是寄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