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千喜殿(九)(1 / 2)

話說唐螢要借船, 任春自然是一口答應了。

她先前一直想帶唐螢去紅椿島, 因著那楊鳳霞百般折騰都沒去成, 現在礙事的人死透了, 她倆自然又可以好好在黑水澤附近玩玩。

隻是等她將一切處理好, 興衝衝上了船,四處溜達一圈, 卻不見唐螢的影子, 卻發現船在附近繞了一圈後,竟是往岸邊靠去。

任春一頭霧水, 但很快眼睛一利,直接掏出一把匕首就抵在船夫脖子上, 威脅他老實交代,就在船夫被她逼到要投河自儘時, 一直沒看到人的任五哥卻慢悠悠從船艙走了出來。

“哥, 你之前去哪拉!”

任春一看到任夏行,頓時眉開眼笑, 嬌豔動人, 哪還有半分陰毒。先前楊鳳霞挑釁唐螢時, 任夏行要她稍安勿躁,說是會替她討回來。任春當時半信半疑, 如今才知道哥哥用心良苦,一路忍辱負重,犧牲美色,當真是舉世無雙的好哥哥。

少女匕首一扔, 那匕首撲通落了水,過了一會,不見銀匕,卻浮起幾具被毒得發黑的魚屍。撿回一命的船夫見狀雙腿癱軟直接跪軟在地,怪不得岸頭有流傳句粗話,這任家毒娘子不過是一張長得美豔女人臉的毒物。

任夏行見妹妹無憂無慮的模樣,忍不住歎一口氣:“爹不舒服,去陪陪爹吧。”

任春聽了不禁眉頭微皺。她被寵得我行我素,任時生雖拿她沒辦法,卻從沒用過苦肉計,何況一個合修期大能怎麼可能會有病痛。她雖然記掛著唐螢,但也擔心爹真的出什麼事了,所以隻好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乖乖等船靠岸。

任夏行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瓜,又望向遠去的粼粼波光,想到爹的交代。任家順風順水太久,以至於得意忘形,招致惡果,之後便是有一場狂風暴雨要他們挺過,他們作哥哥的必須護住妹妹。

“任家人都已撤離。”

獅龜趁著尊下身之際,露出一臉愁眉苦臉,心裡痛罵任家一群沒有用的猴孫,把這尊大佛推到自家船上,弄得不好是要他滅族滅島嗎?

傅蓮沒說話,這裡是船艙的一處暗室,他大半身影都湮沒在陰影中,唯開著一扇窗,可以清楚看到外頭的蒼色,也印照出窗前半明半暗的臉。

傻子都看出蛟主心緒不佳。獅龜悄悄估算了自己和門的距離,大不了龜殼一縮,滑稽點滾回海底,許能逃過一劫。

姿容秀美至極的少年靜靜地靠在窗邊,皎美如玉樹,獨立似孤鬆,半個修長的身子在黑暗中不自覺放鬆,另一半的身子卻依然渴求著光明,雙眼死死追著船頭那道纖細的身影。

傅蓮後悔了。

看到唐螢和他人談笑風生,他自己卻隻能撒嬌賣癡,努力壓抑著心中快暴湧而出的占有欲,卻不敢在麵上顯露半分。

現在,好不容易擺脫了閒雜人等,他依然無法替少女分憂解勞,隻能像個白癡在遠處守望少女孤單的身影。

現在傅蓮隻想回到過去,對那個心口不一的傻子捅上數刀,要他好好說話。但那時他太害怕了,當唐螢脫口而出青蓮少君時,他感覺自己被她瞬間推離,隻差一步就落入地獄,再也觸碰不到她,所以才脫口而出那個螢字,竭儘所能想捉回那束光。

幸好肉身朦朧的記憶讓他很好地扮演唐螢的小活屍。少女待他一如以往,但這具身體已不是那個隻滿足於鮮血的空殼,裡頭束縛著一隻魔王的靈魂,渴望著鮮血;渴望著輕撫;渴望著愛;渴望著更多更多東西。

渴望著她。

“恕屬下多嘴,真要照著夫人意思去望月礁嗎就如先前稟報此地的異常,那座礁石雖小,但底下有一處九曲水窯的小地界,並設有多處奇怪的結界,大多修士不得其門而入,屬下擔心夫人會遇到危險。”

夫人的稱呼取悅了魔王。少年這才微微側身,眸光斂著一汪春水,終於施舍給一直跪著不動的臣子可以說是溫柔的一眼。

他的外表看著總是那般溫文秀雅,但一舉一動都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這種與身俱來的的傲慢卻不會令人不舒服,反而透著一種奇異的迷人,讓人如沐春光,不自覺放鬆,想屈服於那樣的權威,

“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做,任何人打擾她的人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唐螢並不知道暗室裡躲著某個大鬨彆扭的魔王,她正好奇地看著這片新海域。

她向任春借來這艘龍船,想去那個望月礁一探究竟。不知為何,她滿腦子都是那個叫敖湘的女妖修。

少女忍不住再度閉起雙眼,凝定心神,感受四處。

一團團顏色各異的魂彩,顏色或多或少反映出那人的天賦,大部分的人修都透白如一團霧氣,偶而濃如珍珠白甚至澄黃之色,那是金丹或元嬰修為以上的修士,像任時生的話更是一團旺橙之氣;而妖修那就更不一樣,顏夕根本是一團炙熱的火狐,而這艘船的主人獅龜是一團濕綠的苔蘚。

但敖湘卻不一樣,那是兩種顏色,少女透白的靈魂中帶著一團詭豔的紫暈,沒有絲毫柔緩漸層,像是一塊白布染上一片紫斑,不協調的汙漬深深紮根在其中,讓人忍不住想去搓洗,恢複成原本的顏色。

兩種魂色兩種靈魂,一個人兩種靈魂?

唐螢細思片刻,腦中浮過少女不輸任春豔麗的臉龐,還有那個輕挑俊美的狐妖,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