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是最好的麵具, 但傅蓮頭次有些維持不住笑容。
沒錯, 這個無法無天的魔王罕見被考倒了。
少年頗為無奈地看著麵前靈秀動人的少女。她抬眸不過到他胸口, 麵頰柔軟如雪,臉蛋亦是伸手一握的小巧娟秀, 肩頭圓潤細窄,隻需伸手一攏就能捕捉住的嬌小。
唐螢沉浸在自己的提議中,隻覺得極好。
她點點頭,難得眉目放鬆, 頗為興奮道:“就當是複健, 何況你我同門師兄妹, 怎能從沒有比劃上一兩招過?”
其實唐螢沒有忘記, 她曾和傅蓮的魔相有過一戰,魔王的力量足以毀天滅地, 雖然最後是千鈞一發, 但仔細回憶,亦是一場永生難忘的酣戰。
如今吃飽的魔王還縮在她的骨傘裡打盹,站在她麵前的是九極門的青蓮少君,十三築基, 天縱奇才, 是賀一梅的嫡傳弟子, 就不知和她這個幽玄仙尊的傳承弟子比較起來如何?
唐螢有些躍躍欲試。是阿,她已是金丹修士了!
嬌小的少女站在魔王高大的陰影裡,卻恰好踩在心尖子的位置,她渾然不覺, 還笨拙地往那處踩了踩,不自量力地舉拳宣戰。
這怎麼打?少年魔王甚至覺得要他自儘還比較快些。
“我可以和妳打。”
傅蓮皺起秀麗的眉頭,雖然苦惱,卻依然為她難得的朝氣心醉不已,又如何能出口拒絕呢。
唐螢眼睛一亮,卻看對方慘白一笑道:
“但我不會使用任何靈力。”
少女麵色一變,不待她問,傅蓮立刻解釋下去:
“方才我說過以後不會再欺騙妳,這並非隻是單純的道歉,我是認真的。唐螢,你討厭欺騙,所以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對妳有任何欺瞞。”
少年繼續輕聲道:“現在我和妳說實話,妳打不過我,哪怕我不用靈力也會傷到妳,所以我不願。”
唐螢一聽,麵頰立刻騰起淺薄的粉怒。說也奇怪,平日不易動情的她,似乎極為容易被傅蓮三言兩語挑起情緒,她自己都先驚訝一番,才品味起憤怒、不服、憐惜等複雜的感情。
她吸了一口長氣,儘可能平靜無波道:“人天生資質不一,修為差距再所難免,但修練就是大大小小的失敗,人亦是在失敗中學會成長。傅蓮,這些年一路走下來也是我的修練之路,如今我金丹已成,我們公平比試。今日若能得青蓮少君指點,我收獲匪淺,定是全力拚一把,無論差距多少。既然我都不怕了,你又怕什麼呢?”
少女眼眸晶亮,顯然勢在必得,連語氣都不自覺帶上挑釁,傅蓮不禁彆開眼,目光閃躲。
他薄唇淺動,聲音細小像蚊子叫:“大概,還差三十個元嬰境界吧……”
恩?
唐螢腦袋一陣鳴嗡。
三十個元嬰是什麼估算單位?
少女本來就是一時興起,突然被當頭冷水一潑,滿身戰意稍稍平息,腦袋也著實冷靜不少。她突然想起在望月礁時,對方手撕狐妖顏夕,那鮮血淋淋的畫麵。
手撕化神妖修,用元嬰做單位怕還是給自己客氣,二人之間起碼也是投胎三十次都趕不上的差距吧?
唐螢這才驚醒。
傅蓮的難處就在這裡,他當然可以放水,可以不動絲毫靈力,偽裝得毫無痕跡。
但做為一個修士前,他首先是魔王,是宛如天災化身的存在。所以便如同天雷無法精準閃避自己偏愛的氣運之子,哪怕少年魔王再怎麼小心翼翼,再怎麼細心嗬護手掌心那顆微弱的螢火,隻要自己稍為猛烈一點的呼氣,就可能不小心吹熄對方的生命。
傅蓮眼神微閃。
三十個元嬰境界的確是客氣了。少女熟知少年,卻對魔王一無所知,
二人之間詭異地沉默了一會,許久,少女才諾諾道:“我總會追上來,你欠我一場比試。”
她臉一熱,便狀似無意地轉過頭。唐螢第一次體會到何謂尷尬,特彆是對方無聲的包容和溫柔,更襯得自己從方才到現在都像在無理取鬨。
少女再一次明白自己拿少年完全沒辦法。
傅蓮的魔王半身的確紮紮實實地被封印在唐螢的傘裡,但在她眼底,對方依然是那個脆弱蒼白的好少年,特彆是對方一昧遷就、習慣等候,自然而來給唐螢一種純良無害的假象。
每當她看著傅蓮,恍若又回到九極門撲簌簌的玉蘭花樹下,那躺在香白花毯上貪憩的漂亮少年,下意識便生出敬愛、憐惜、向往的感情,哪還會想起對方現在還兼職一個毀天滅地的大魔王。
“比試並不是隻有一種。”
傅蓮自然不可能讓唐螢在尷尬中獨處太久。
他前頭狠下心,便是杜絕後患,如若真讓唐螢受傷,還是自己下的手,還不如現在就天降正義把自己斃了吧。
魔王生來狡猾,很快偷換概念道:“除了鬥法、鬥武,也有鬥丹、鬥符……”
果然少女一聽,眼睛微亮:“那就看誰最快到石柱頂端,最先進入皇城者勝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