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度很安靜。
眾人看看烏發黑眸的少女,又看看向來親和的金瞳青年。
最後,視線落到那把抵著青年咽喉的匕首上。
鋒利的匕首,匕尖上寒光閃爍,單單那麼抵著,就能割破皮膚,滲出殷紅鮮血。
鳩羽死死盯著匕首,神色振奮,整個人都忍不住興奮起來。
紮下去!
快紮下去!
許是他的惡意太明顯,薑鏡一撩眸,就捕捉正著。
他眼底的溫色冷卻,像放進冰水裡的烙鐵,嗤啦一聲冷硬又鋒銳。
“鳩羽,”薑鏡冷嗤,“你的惡意能不能收一收?”
鳩羽欲蓋彌彰:“薑小姐你看見了,眾目睽睽之下,薑鏡就這麼汙蔑我,他總是這樣。”
薑喬眨眼,濃黑的睫羽投落下一抹暗影,將那張冷白的臉襯的越發沒有表情。
鳩羽就聽她說:“我比你更了解……”
鳩羽鬆了口氣:“對對對,阿鏡仗著智者老師的喜歡,不過畢竟人還年輕嘛,年輕就氣盛。”
然,薑喬的話沒說完,她幽幽的說出下半句。
——“一條壞心眼的毒蛇。”
說著,她還碾了碾腳下踩著的東西。
薑喬的腳下,是一抹蜿蜒遊動的金屬冷光。
那是——一截機械蛇尾!
薑鏡勾唇:“那這條毒蛇,還能嚇哭小喬喬嗎?”
薑喬的回應,是往那東西上跺了一腳。
然,那截機械蛇尾,靈活躥起,繞著薑喬纖細的腳踝骨,鬆鬆纏成個圈。
它還故意!故意拿冰冷的金屬去凍薑喬。
陰冷、森寒,冰的薑喬一個激靈。
就像是大冬天裡,有人故意往你溫暖被窩裡,咕嚕咕嚕丟進來幾顆大冰球。
壞的要死!
薑喬抖落蛇尾,又狠狠的踩踏幾下。
無數細小零件卡合的機械蛇尾,軟趴趴的垂在地麵,任由薑喬踩踏。
薑喬踩了幾腳,發現感覺不對,一低頭正正看到截機械蛇尾。
她訝然:“你的蛇尾呢?”
怎麼變成機械蛇尾了?
機械蛇尾遊動了下,消失在薑鏡的腳下。
他淡然的說:“稍後再說。”
他按下薑喬的匕首,看了眼把柄,發現上麵是個“M”字樣的編號。
薑鏡挑眉:“你那條跟班小蛇給的?也跟來了?”
薑喬收了匕首:“沒來。”
薑鏡點了點頭,多餘的當下也不問了。
他轉頭看向鳩羽,見他戴著帽子口罩,大半張臉都遮住了,頓時壞心就起了。
“鳩羽,”薑鏡吐出這個名字,“遮得這麼嚴實,見不得人?”
話還沒完,他迅疾出手,飛快揭了鳩羽的帽子口罩。
霎時,一張青青紫紫的臉,出現在眾人麵前。
嘩!
所有人嘩然,全都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鳩羽。
“薑鏡你乾什麼!”
鳩羽連忙捂住臉,遮遮掩掩的不想人看到。
薑鏡譏笑:“原來是被自己人打了啊,怪不得見不得人。”
鳩羽麵色鐵青,配合著那張臉,表情真說不出來的滑稽。
薑鏡丟垃圾一樣,丟了鳩羽的帽子口罩。
他冷然俯視:“沒事少在背後說人壞話,小心天打雷劈。”
那森寒的口吻,激的鳩羽頭皮發麻,他不敢再和薑鏡對視,不自覺去看薑喬。
薑喬就站在那裡,冷白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讓人琢磨不透她究竟在想什麼。
“薑小姐,”鳩羽舔了舔嘴皮,“你可以為我做證,我剛才可沒有說阿鏡壞話。”
薑喬偏頭看他:“所以?”
這人真奇怪,他和薑鏡的恩怨,要她做什麼證?
鳩羽眼神閃爍:“我不希望,因為阿鏡影響到我們的友好合作關係。”
眼下,薑喬和薑鏡關係不一般,薑喬又是優秀的種植師,她還接了一區的除蟲任務。
鳩羽忽的就生出了危機感,如果薑喬徹底倒戈薑鏡,那麼和一區的合作會不會做手腳?
再者,隻要是薑鏡的東西,他鳩羽就要搶上一搶。
薑喬沒明白鳩羽的小心思,可一邊的薑鏡和胡說,卻看的心知肚明。
“薑小姐,”眼看薑喬不說話,鳩羽越發急切,“我是懷著十二分的誠心合作的。”
薑喬點了點頭:“我知……”
她話還沒說完,鳩羽往前一步小聲說:“薑小姐是種植師,我這裡有份古藍星時期的琥珀,裡麵包裹的是塊珍稀原始根塊。”
他臉上帶著笑意:“薑小姐一定會感興趣的。”
種植師對種子、根塊毫無抵抗力。
果然,薑喬黑眸一亮:“是什麼根塊?”
眼看薑喬過真上鉤了,鳩羽自得的瞥了眼薑鏡。
薑鏡表情深沉,似乎對薑喬生不滿。
鳩羽更得意了,立刻就讓人把那琥珀收藏抬出來。
片刻後,一枚半人高的琥珀抬了出來。
透黃的琥珀,在日光下折射淺光,散發出大自然的完美工藝。
透過層層堅硬的琥珀,最裡麵一團黑乎乎的植物根塊,被定格在瞬息狀態。
曆經千年萬年的歲月流逝,現在呈現在薑喬麵前。
薑喬眼眸一亮,不自覺走上前,伸手撫摸上這枚琥珀。
鳩羽洋洋得意:“薑小姐,據說琥珀裡麵的根塊,是藍星時期的原始植物,是翠綠色的,好像是叫……”
“箭竹。”薑喬吐出兩個字。
鳩羽反應過來附和:“對,就是一種叫翠竹的植物,十分稀有罕見。”
薑喬彎下腰,透過琥珀仔細查看。
箭竹根塊絕大部分都黑乎乎的,像塊不規整的木頭疙瘩,
但她隱約感知到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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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喬興奮了,高興的回頭看了竹貳一眼。
她一直想給竹貳種竹子,可找到的進化竹子,再是共調結果都不儘人意。
那種白嫩嫩的,剝開筍殼,就泛出清香汁水的竹筍,塔尖的形狀,飽滿細嫩的筍肉。
那才是竹筍該有的味道和特征。
等到春天的時候,春筍切成薄薄的筍片,開水一焯,或小炒肉片,或醃成脆脆的泡椒筍片,又辣又脆,回味起來就口舌生津。
再或者燉湯時,丟點竹筍下去,蔬菜的鮮混著葷肉的油香,好喝的不得了。
薑喬吸溜了下,黑眸灼灼:“怎麼賣?”
鳩羽:“不賣……”
薑喬勢在必得:“什麼價格都可以,你開個價。”
鳩羽連忙說:“送薑小姐,這枚琥珀送薑小姐。”
送?
薑喬理智上線了,對方說送,她反倒有點不敢要了。
這人不是好人,花花腸子多得很,被惦記上會很麻煩。
薑喬皺起眉頭,非常遺憾的看了琥珀好幾眼。
想要……
旁邊的胡說搖頭,幾個月相處下來,他還算了解薑喬。
“鳩羽閣下,”他往前一步,臉上掛起微笑,“我們來談一筆交易吧。”
鳩羽疑惑:“什麼交易?”
胡說伸手,把人引到一邊,暗地裡他給了薑鏡一個眼色。
薑鏡冷冷的睨琥珀一眼,隨後重重的冷哼一聲,拂袖憤然離去。
注意力一直在琥珀上的薑喬,壓根就沒注意到。
鳩羽卻是看到了,他的視線劃過薑喬,更是篤定送禮這事辦對了。
隻一個沒什麼用的藏品,就離間了薑喬和薑鏡,初步將H所拉到自己這邊。
甚至,鳩羽在考慮,要怎麼安撫D所的種植師。
屆時,整個煉獄黑星,他手下就有兩名得力種植師。
薑鏡拿什麼跟他鬥?
半個小時後,薑喬喜滋滋的帶著那枚琥珀回到二區。
薑鏡辦公室裡。
薑鏡雙手合十,架著大長腿。
他一揚下頜:“東西到手了?”
細細的金鏈子,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蕩漾在臉側,那張親和的臉上,莫名多了兩分邪肆。
薑喬心情正好:“到手了,我用五千斤糧食換的。”
薑鏡嗤笑一聲,他不陪著演一下,鳩羽才不會這麼痛快。
胡說見薑喬開心,他就高興。
“謝謝鏡大人了,”胡說率先道了個謝,“多虧了鏡大人,讓鳩羽誤會頗深,大小姐想要的琥珀才會這麼順利。”利
薑鏡擺手,示意小事不用提。
他看了薑喬一會,慢吞吞取下金絲邊眼鏡,露出那雙很有壓迫感的金色眼瞳。
“你返祖天賦是種植?”薑鏡忽然問。
() 他在審視薑喬(),
(),
取出裡麵的箭竹根塊。
薑喬沒注意,順勢點了點頭:“這邊切一下,這邊再切一刀……”
薑鏡臉色一變:“返祖種植師,薑仲不可能放你離開。”
提及薑仲,薑喬回神。
胡說機敏,帶著琥珀就要率先離開辦公室。
然,薑喬道了句:“老胡你留下,琥珀交給竹貳和呂助理處理。”
聞言,胡說肅然正色。
大小姐信任他了!
他將琥珀交給竹貳和呂助理,對兩人叮囑了一番,務必不能傷到裡麵的根塊。
如此這般後,他才再次回到辦公室裡,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來。
不過,胡說率先問了個問題:“請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薑鏡:“哥哥,妹妹。”
薑喬:“弟弟,姐姐。”
胡說:“……”
你們關係真混亂!
薑喬摸出那把代表薑清曼的匕首,啪的拍桌上。
“想當哥哥,打得過曼曼再說。”薑喬斜睨過去。
薑鏡嗤笑:“小時候的打賭能作數?”
薑喬較真:“怎麼不作數?你跟曼曼打賭,輸了就當弟弟,現在輸不起了?”
過去的黑曆史,薑鏡不想提。
他輕咳一聲,拙劣的轉移話題:“你返祖出種植天賦,按薑仲的脾性,絕對不會放過你。”
薑喬垂眸:“我逃出首都星,迫降到黑星。”
更具體的過程,她並不想說。
哪知,薑鏡挑眉,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的太突兀,笑聲痛快又響亮,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似是無比嘲諷,又隱約帶報複的快意。
“你逃出來的,”他笑的眼淚花都出來了,“你竟然能從薑仲手下逃出來……”
“哈哈哈,薑仲也有失策的一天……”
……
薑喬對他的反應不解:“我以為,你也是逃出來的。”
薑鏡止了笑,指腹一抹眼尾,低頭重新戴上眼鏡,遮掩了真實的情緒。
“我可不是逃的,”他哂笑一聲,“我是被薑仲安排到這裡來的。”
薑喬表情一凜:“你……”
薑鏡慢悠悠的點開光腦,投影出他和薑仲的信息彙報記錄。
“看到了?”薑鏡眼底嘲意更甚,“我是他放到黑星的棋子。”
轟。
薑喬騰的站起身,想也不想就握住了匕首。
她看著薑鏡,眼神戒備,渾身警惕。
薑鏡笑了:“小喬喬,喊聲哥哥來聽聽,也許我一高興,就向他瞞下你的消息。”
薑喬粉白的唇抿緊,半點沒有玩笑的意思。
薑鏡長腿往辦公桌上一架:“五年前,薑仲要我來黑星,也沒說目的是什麼,隻讓我駐守在B所,想辦法掌控整個庇護所。”
() 聞言,
薑喬皺起眉頭:“就這麼簡單?”
薑鏡攤手:“就這麼簡單,
每個月彙報一次。”
薑喬思索著重新坐下:“B庇護所有什麼東西是薑仲想要的?”
煉獄黑星有什麼值得薑仲布局這麼久?
薑鏡坦然:“不知道。”
他說完看了看薑喬:“反正不會是因為你。”
這話讓薑喬稍微放心了,她迫降到黑星純屬意外,薑仲不可能未卜先知。
話到這裡,薑喬又想起那條機械蛇尾。
她問:“你的擬態怎麼變成機械蛇尾了?”
她記得,薑鏡是眼鏡蛇返祖,同樣屬於王蛇,所以從小就和曼曼不對付,兩人見麵就要打架。
有次,兩人以排行做賭注。
薑清曼打贏了,從此薑鏡雖然年紀最大,但卻變成了弟弟。
薑喬翻了翻為數不多的過往記憶,發現每次曼曼和薑鏡打架,大概率都是因為他總拿眼鏡蛇嚇自己。
她隱約記得,薑鏡當時也有個小跟班。
薑喬還在努力回想,唰的一聲,一條十分壯觀的機械蛇尾,從薑鏡身後揚起來。
冷硬黑色質感的機械蛇尾,靈活擺動宛如活物,充斥著冰冷的煞氣。
薑鏡扶了扶眼鏡:“不好看嗎?”
薑喬皺眉,擬態變成了機械,那就意味著薑鏡的人類身體,也有一部分植入了機械義體。
在以返祖為主流的星際,半人半機械的存在,是為異類。
薑喬感觸不深,但自從那條機械蛇尾出現,胡說的表情就變了。
他上下打量薑鏡:“返祖者寧可畸變淪為怪物,也不會替換掉自己的血脈,植入機械義體。”
——血脈不可棄!
這是絕大部分返祖者的想法。
薑鏡目光深沉,擺動的蛇尾,折射出暗沉的冷光,像把隨時會暴起攻擊的神兵利器。
薑喬看著機械蛇尾忽然問:“經常拽著你衣角,喊你哥哥的小十呢?”
終於,她想起來了。
那個總跟在薑鏡身後,矮矮瘦瘦的小姑娘,性格內向羞怯,走哪都拉著薑鏡衣角,躲他身後細細的喊“哥哥”的小十。
唰。
機械蛇尾一揚,像條豎起身體,展開肉翼的眼鏡蛇,虎視眈眈的俯視著薑喬,壓迫感十足。
吱吱!
胡說猛地站起來,指甲漸漸長長,呈鋒利的獸爪狀態。
然而,薑喬像沒感覺,隻是喃喃的說:“我記得,你們是唯一一對用相同受精卵孕育出來的同胞手足。”
那也是薑仲唯一一次那麼做。
薑鏡和小十,跟她和曼曼,都是不一樣的,算是同父同母或同父異母的區彆。
薑鏡臉上沒了笑意:“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舍棄薑仲的血脈。”
說完這話,他再看薑喬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憐憫的嘲弄。
“早晚有一
天,”
他笑起來,有點幸災樂禍,又有點同情,“你們也會和我一樣,特彆是薑清曼。”
聽聞這話,薑喬隱隱察覺到什麼。
她想起逃出首都星那會,明明和曼曼已經出來了,但曼曼突然就放棄了。
她將當時的情形,三言兩語和薑鏡說了一遍。
末了,薑喬問:“是和血脈有關?薑仲的種馬天賦,不僅是血脈增殖對不對?”
薑鏡笑了:“當然,薑清曼比我想象中的還快,也許等你下次見她,她就和我一樣了。”
他半張臉隱在暗影裡,隻能看清勾起的嘴角。
“作為薑仲的初代子嗣,當年那一架我被薑清曼淘汰,願賭服輸。”
“但作為二代子嗣的你們,距離被三代淘汰不遠了……”
刺骨的寒意,攀爬上薑喬背脊。
她不自覺握緊手,冷白的手背浮起淡綠色的血管。
“被淘汰了,就要植入機械義體?”她的聲音很輕。
薑鏡推眼鏡:“血脈異化聽說過嗎?”
薑喬茫然,不自覺看向胡說。
胡說解釋道:“異化控製,是古藍星時的心理學科理論,常用在原生家庭父母對子女的控製上麵。”
“在星際,指的是父母對擁有自己血脈的子女,進行血脈上的影響控製。”
薑喬懂了。
父母對子女天然的控製欲!
隻不過,在古藍星時候,這種控製欲可能是生活的方方麵麵。
可到了星際,血脈返祖時代,這種影響就變成了物理意義上的血脈控製。
薑喬麵容一冷,抬頭注視薑鏡的機械蛇尾。
“所以,”她的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冷,“他對你們施行了血脈控製,隻有儘可能的祛除血脈,替換為機械義體,就能減少這種異化?”
薑鏡點頭:“說的很對,沒有獎勵。”
薑喬低頭看了看自己胳膊:“但我為什麼沒有感覺?”
如果薑仲用血脈異化,她逃不出首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