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爐鼎弟子與師尊(四)(1 / 2)

鏡中, 那洞府內正中央的靈泉內, 極儘美麗的年輕女子緩緩睜開眼, 她從流淌的泉水中爬出, 秀美的眉宇間滿是漠然, 美目間是被水浸透後的清澈。白嶼淨看到她念決弄乾身上的水珠後, 揮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件弟子袍。

弟子袍鬆鬆散散地掛在她的肩頭, 露出一截深刻的鎖骨。她似有所覺地往鏡麵看了眼,正要挽起衣袍的手指僵硬在領口,但這一眼看去卻沒有發現異樣。

白嶼淨畢竟是大乘修士, 她一個築基期的弟子哪能堪破他的窺探。

而就在她垂下眼簾, 就以為沒人窺測時, 才麵色難看地彎下腰,從喉間吐出一灘清水來。

白嶼淨在鏡後狠狠擰緊了眉頭, 他玄瞳微眯, 冷冷看著鏡子裡的貌美女子最終難堪嘔意,半跪在地, 洞府內皆是玉石砌成, 那冰寒之感明顯讓她瑟縮了一瞬。但是她依舊止不住喉間惡意, 滿麵狼狽,吐了一地的清水。

乾坤鏡麵緩緩地浮起一陣波動,白嶼淨伸手拂去, 他緊盯著鏡中女子的接下來的動作, 良久, 眉宇間盈起怒意來。

……

宋渺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人間煙火食, 她這半月時間,除了吃靈果丹藥外,便再沒吃過其他東西。

珍珠的身子已經習慣這樣的飲食,但宋渺的身心都還沒能夠接受,她渾身俱疲,因著昨日在天顯峰與白嶼淨雙修,他貪取甚多,這靈泉也無法止住一個大乘修士對她的索取。

骨頭裡都在泛著惡心,宋渺不想思考自己突如其來湧來的情緒是為何。她暫且將這歸之於自己飲食習慣還沒有改過來,但是實則上,她自己都無法自欺欺人告訴自己此刻的嘔意全是因為這個原因。

對她而言,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她不被當作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珍珠被白嶼淨掌控在手中,是他呼之而來揮之而去的對象,隻要他想要了,她便得給他。在做爐鼎的時候,宋渺能夠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桎梏與壓製,帶著凜然的熱火頑固,將她狠狠地壓在身下,即便是動作再怎麼輕柔,卻還是能夠溢出他對她的冷漠無情,毫無憐惜。

宋渺的弟子袍在跪地嘔吐間不禁鬆散,她抬手掖了下唇邊清液,低眸看了下地上的清水。

就連胃裡吐出的水都是乾乾淨淨的,不帶一絲汙穢煙火氣。

修真界的奇特之處就在於此,宋渺帶著點疲憊地揉了一把臉,她愣愣地看著地上的清水,悄聲聽到176提醒她有人在窺視她。

這個世界裡,有誰敢在天顯門偷偷窺視她?宋渺心中有了答案,她麵上情緒不變,衣袍尚未扣緊,因此鬆散了,袒露出胸前鎖骨上的淤青紅痕。

她低睫瞧見,喉間不由自主地吞咽兩下,試圖將又盈升而起的嘔意壓下去。

但最終沒能成功。

以手掌捂了唇,清液幾乎吐不出來,宋渺滿麵通紅,她咳嗽兩聲,眼睫上染了水意,她重重擦過唇瓣,終於將那惡心給壓下去了。隻是這時候形容已經十分狼狽,頭發微散,眼睫帶淚,看上去楚楚可憐,使人不禁困惑究竟是誰惹哭了她。

白嶼淨在鏡麵上,瞧見了她接下來的動作。男人寒如冰塊的眼瞳在殿內天光下勃然升起怒意來。

鏡麵恍惚不清,那貌美絕倫的女子再拉緊衣袍時,芊芊手指刻意避開那被白嶼淨碰過揉過的地方,是萬分戒備防範的姿態,仿佛那一塊皮肉不是自己的一樣,又仿佛是沾了什麼妖獸的血,嫌惡而不屑,厭惡到極點。

她緩緩地,一絲不苟地將衣袍扣緊。

不再露出一點點皮肉來,好似這樣就不會讓人瞧出她之前經受了些什麼。然後,很快,麵色又重歸了淡然與冷漠,是不近人情與怖然的冷森,若不是眼尾還帶點紅,睫毛尖還掛著淚,白嶼淨還真的以為她在魂歸後還是如此冷若磐石的性子。

他怒極反笑,冷視她在洞府內尋了個地方坐下。

白嶼淨特意為她找來的溫玉床被她棄之不理,那貌美女子隨意找了個乾燥的處兒,也不管那地上是寒冰玉,便徑自挽了袍子坐下念訣修煉。

他眼中淩淩,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傳音至洞府內,也不說自己剛才在窺視她,而是一如尋常道:“今日戍時到我殿內。”

那雙在他麵前永遠古井無波的眼瞳,在他傳音至此後,粼粼地漾起波來,白嶼淨聽到她的聲音從傳音符與乾坤鏡內一並傳來。

“好,師尊。”

依舊是緩緩,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應答。

白嶼淨冷冷地看著她在這話以後,罷了念訣修煉的動作,良久凝視著那口他特意找來,從峰內引至此的靈泉,低首嗤笑一聲。

低首間,細白的脖頸,一掐就碎的脆弱。

白嶼淨心下冷然,他凝視鏡中宋渺平複了很久心緒才怔怔地繼續修煉,額頭帶了滾滾落下的汗珠,砸在玉石砌成的地麵。她渾然不覺,口中念訣更快,她浸心內視丹田,萬分專注地修煉,絲毫不察,等到汗透衣襟時,才惶惶然念訣烘乾了衣裳。

他凝眉,漠然不語。卻是將那先頭放入乾坤袋內的玉簡摸出,喚來殿外弟子送去她所住洞府內。

良久,白嶼淨不知悲喜的聲音才再次傳來,“玉簡內的天地玄決,是我曾修習過,你為純陰之體,與我一般都適合修習這套功法。”

宋渺拿著他使人送來的玉簡,神識一探,便從這份玉簡中看到他曾修習後留下的痕跡。滿是神念的文字在她腦中掠過,屬於白嶼淨的獨有凜然冷意,裹著隻有她自己知道的灼骨烈火,撲麵而來。

她的築基修為實在抵不過這神念,堪堪抽出心神,已經是滿麵蒼白。

白嶼淨的聲音緩緩,好似並未瞧到這一幕,道:“戍時過來,我教你如何修習。”

宋渺閉了閉眼,唇邊沒有任何弧度,不知是開心這句話還是如何,低聲應了一句好。

白嶼淨按下乾坤鏡,他不再關注宋渺做了些什麼,隻聽著手中門派長老傳音而至,掐斷了一截與他年少同期揚名,如今卻依舊止在合體初期遲遲沒有進展的荷央長老送來的傳音。

那道傳音淒淒切切:“嶼淨,你是真的要將那凡人養成你的道侶罷?”年輕的女聲,未見身形便能透出幾分迤邐動人。這傳音內情愫含溢,滿是深情不悔。

白嶼淨卻將這傳音早早掐滅,他念了一道傳音送至門派內隱世不出的師尊,聲色淡淡道:“您怎如此話多,我才將將告知你珍珠是純陰之體罷?”

那頭已是大乘圓滿,修為即將破界飛升,卻因著不願而留在此界的老者撫掌大笑道:“我的乖徒弟如此有魅力,定下道侶這事怎能不公告天下?”他一得知自家徒弟的純陽之體所帶來的灼骨烈火得以有治,便禁不住興奮,恨不得昭告天下。對於那並未謀麵的純陰之體,卻因這體質,早早添了萬分好感。

白嶼淨冷冷扯唇,不與長輩論真理,隻淡淡道:“她如今築基,大乘仍需數千年,談成道侶為時尚早。”話語間的意思卻是要等她修煉至大乘才要正式結侶。

老者不知說了什麼,白嶼淨麵色沉沉,凝空望了眼,音色漠然:“她不會不願。在我十五年前從楚夜山帶回她起,她便是我的。”

“這近萬年時間,我還是等得起。”

*

宋渺當晚依舊是到了天顯峰,白嶼淨的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