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爐鼎弟子與師尊(七)(1 / 2)

白嶼淨的狼狽不堪, 儘數瞧在宋渺眼裡, 她手中靈劍嗡嗡作響, 仿佛有靈性般,狂亂大作。

築基期的修為, 奈何不了這靈劍的動作,宋渺一時沒握住,被這靈劍以蠻力拽拖到白嶼淨麵前。

男人眼角是紅的,他咬牙冷冷道:“滾出去!”

這是頭一回,白嶼淨對宋渺這般不客氣。

她愣住,本帶點擔憂的情緒被這不客氣、冷漠的話語灌頂般激靈得渾身發涼。

靈劍掙脫了宋渺的手, 天陰石煉製而成的劍身, 因著融合了白嶼淨的精血, 與他十分契合, 仿佛有靈般, 砰地一聲砸落在地,穿透了地麵。白嶼淨感受到天陰石的陰氣, 他不由伸手撫上,眼尾的紅暈仍舊沒有消退。

那一句話脫口而出,白嶼淨勉力靠著靈劍支撐著自己的軀乾, 沒有因此倒下, 他倦倦抬眸望了眼因這句話而麵色蒼白, 顯得倉皇失措的年輕女子, 她張口想說什麼, 但卻又什麼都說不出。

最後索性聽從他的話, 轉身即走。

珍珠從來聽白嶼淨的話,十五年來,沒有情感的她總是這樣做的,她不知羞恥,沒有任何廉恥心。

魂歸齊全後,有了正常人的情緒,對這聲苛責而生厭的話語不能夠接受,也是情由所原。

而她明明也像是從前那樣,聽他的話乖乖離開,白嶼淨卻覺得心中不適,他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燃燒,他非常想就此將她喊住,緩解骨裡的劇痛。

俊美男人麵上的情緒波動起伏,手下的靈劍再次隨著精血沸騰而嗡嗡作響。

但他一句話沒有說出。隻按捺下滿心煩躁,將那琅鶴要她來時的陣法抬手抹去。

靈劍不知是尚未認主還是其他,隻在他手下,乖巧安靜,也或許是震懾於他的修為。

白嶼淨感覺自己的耳膜仿佛蒙了一層霧,他深呼吸幾下,便聽著了琅鶴無奈道:“你做什麼,珍珠丫頭都已經到了,還要選擇強壓下去?”

白嶼淨道:“我如今是大乘修為。”

“不該因著外物而使自己有任何缺點。”

這話聽起來真的有幾分道理。

隻是看似。

“那你過去十五年將她帶回時,怎麼沒想到這一點?”琅鶴失笑,他語氣帶了點困惑,對著這唯一的弟子,萬分不解,又萬分無奈,“說罷,怎麼突然起了這個念頭?”

“……”

“沒什麼,隻是近來發現自己有些耽溺,”白嶼淨沒有任何表情,他鬆開靈劍,以力推至殿外,靈劍重回主人手中。他覷見宋渺的身影尚未走遠,而那靈劍中的精血沸騰已經穩定下來,在宋渺身邊滴溜溜轉動,討好般蹭著她的腰肢,他垂下眼簾道,“您今日不該再將那丹藥硬塞給我。”

琅鶴有點心虛,卻道:“誰能料見你還會反應這樣大。”

白嶼淨閉了閉眼,將師尊前幾刻遞給他,興致勃勃說要他嘗嘗的丹藥殘餘的氣息壓入腹中。他沒有再說話,也並未指責琅鶴的不著調,隻說:“烈火灼骨,我已經忍受了這麼多年,不差那一時半會。”

“她約摸還是在修煉,你擅自將她喊來,對她修行不益。”

這才是他之所以拒絕宋渺出現在這裡的真正原因。

琅鶴驚奇:“你還真是期盼著她早早升階呀,難怪如此。”

老者的身形出現在他麵前,虛影分神,他看到白嶼淨微紅的眼角,忍不住伸手順順他的發頂,慈父慈師般道:“哎哎哎,我的乖徒弟,你這般慘兮兮,可讓我怎麼放心走。”

白嶼淨不聽這老糊塗的話,他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泛著疼與灼熱,但他已經忍受了千年,並不差這回。隻是心不在焉,想著方才脫口而出的厲言。

他說:“您就放心飛升罷,待等上些年歲,總會見麵的。”

琅鶴笑得見牙不見眼,他生得一副俊美老書生樣,因著修道,白發蒼蒼,眼神依舊明亮,“那我便等著了。”

“盼你帶著珍珠丫頭一起來找我,我在上界先為你們打下一片江山!”

老頭興衝衝,還是孩子心性。白嶼淨揚了揚唇,算是給他一個應允。

琅鶴的分神便慢慢消散,白嶼淨知曉他接下來無法再在這一界見著他。

因為就算方才是他的分神展露在殿內,白嶼淨都能瞧見殿外的重重雷雲。他離開這一界的期限已是迫在眉睫,那靈劍,乃至這一番話,都是最後的告彆。

……再見,恐怕會是數千年後罷。

白嶼淨麵上沒有什麼情緒,他烏瞳淺情,草草看過殿內布置,以法力壓下麵上的紅暈。然後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傳音至宋渺。

“安心修煉,師尊他不會再這般無分寸地喚你來了。”

宋渺還在與那一柄靈劍做鬥爭,那靈劍不知是小狗轉世還是怎的,蹭得她腰腹極癢。她又奈何不了它,這把靈劍的脾氣比她還大,明明剛才是它自己跑到白嶼淨麵前,她不欲再要它,它還使上性子了。

“是……師尊。”

宋渺回過去,她的聲音傳入白嶼淨耳中,是低低的,帶著點柔,還有歎息聲。

白嶼淨皺了皺眉,以為她是因為他的苛責而情緒不佳,卻沒有解釋方才拒絕她走近的原因,淡淡道:“你多加修煉,早日成丹。”

“不久後有一場秘境開啟,若是成丹,便可去曆練一番,對你的修為突破也極為有益。”

白嶼淨很在意她的修為,宋渺大致能從176那裡得知點他的想法,無非是想著將她把握在手中,純陰之體與純陽之體,這是所有人都會稱讚為絕佳完美的配對。

但他從沒有考慮過她的想法。宋渺聽著傳音符傳來的男聲,她漫無目的地在天顯峰上走著,又有點想笑,又覺得這個任務世界的時間太漫長了。

修真者,一個甲子也隻是指間倏忽掠過,但她並非正正統統的修真者,而是凡人心性,一點也耐不得寂寞,也仍舊貪戀著人世間的煙火。

……準確來說,宋渺想抽煙想喝酒了。

她心中喟歎,麵上依舊是不近人情的漠然,在峰間走到自己的洞府附近,眼不由往那竹屋看去。

裡麵似乎有人。

是張重陽。

宋渺思索了一會,方才在殿內演出來的一番情態老早被她收斂了情緒,現下隻有淡淡悵然,想念著現代世界的有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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